夜郎國,古倮(今貴州貴陽)。

這裡相當於是夜郎國的一個政治中心,也是夜郎國最後的一處城池。

竹木做成的城牆箭樓上,滿臉絕望的夜郎人正在和城下的夜郎人對罵,只不過一邊穿的是竹子或是藤條做的盔甲,而另一邊則是鐵片交疊在一起的半身甲。

嗯,之所以是半身甲,主要是因為這些夜郎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上下,最胖的那些人體重也只有一百出頭,因此半身甲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若是穿上全甲,只怕他們走不了十幾裡山路,就要開始吐血泡了……

而在距離城牆一里開外,燕頷虎鬚、豹頭環眼的丁義正在閉目養神。

茅草搭成的小棚,簡單的木案,草蓆為坐,除了泥爐上煮沸的用於沏茶的山泉水外,乍一眼看上去和普通農戶也沒有多少區別,渾然不似一個食邑中兩千石的封疆大吏……

此戰他選擇順著五尺道先進攻夜郎國南方那些附屬小國,一路摧城拔寨,所到之處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只有在攻打北方的夜郎本土時才稍稍受到了一點挫折。

準確的說,這邊的夜郎人叫做鱉部夜郎。

嗯,也叫做鱉人,他們的歷史可以一路追溯到神話時期的應龍氏。

應龍氏是臣服於炎帝的一個氏族,炎黃部落大戰蚩尤九黎部落的時候,應龍氏戰功卓著,部分族人跟著黃帝混了。

而後到了鯀、禹治水時期,應龍氏再立功勞,一路經歷了夏、商、週三朝,在周朝時終於建國,其國又稱鱉國,大體位置在赤水之濱、烏江河套,也就是後世的遵義附近。

至於被稱為鱉人,這主要是因為他們世襲了一個叫做‘鱉人’的職位。

按照《周禮·天官》的記載,鱉人掌取互物,以時簎魚鱉龜蜃凡狸物,春獻鱉蜃,秋獻龜魚,祭祀共蠯[pí]蠃蚳[chí]。

等到了西周衰落,楚人崛起,鱉部臣於楚,為黔中郡鱉邑,一部分不願臣服楚國的鱉人一路向西遷徙,擊敗了蜀人,奪了蜀王的位置,之後又分裂出苴國之類的小國。

再然後,就是前316年,秦國趁著巴國想要滅亡充國,而充國又和蜀國結盟,於是巴國聯合苴國攻打蜀國、充國的機會,一舉滅蜀、苴、巴……

前311年,秦國以武關外地易楚國黔中地,鱉部夜郎人臣服秦,秦在這裡設夜郎縣。

最後,就是秦末夜郎復國,而劉盈本著‘一點也不能少’的原則,幾年謀劃,讓夜郎國分崩離析,從而各個擊破。

所以,丁義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夜郎人城寨,不禁搖頭長嘆。

可惜呀,一個發源自神話時期的部族,今天之後,就只活在史料之中了……

不過遠處那些隨行的秦人工師並沒有丁義的多愁善感,他們正蹲在地面上,計算著該如何炸掉眼前這座城寨的圍牆。

正如同手裡拿個錘子,看什麼都像釘子那樣,有了炸藥包這種跨時代意義的攻城武器,漢軍在攻城之前,幾乎不怎麼打造呂公車、撞城錘、投石機這些舊時代的攻城器械,只需要推著那種頂上包有鐵片牛皮的蝦蟆車,將炸藥包埋到對方牆根下就可以了。

這樣的攻城方式,別說是夜郎的木製圍牆、秦人的夯土城牆,就算是鋼筋混凝土修建的圍牆,也是一炸一個窟窿。

嗯,如果炸不動的話,就調整配方,加大藥量……

也因此,舉著盾牌和城牆上同胞互罵的夜郎人,內心絲毫不慌,甚至還有點小激動。

這,是天神才有的力量,也只有體內流淌著天神血脈的太子才能將這種神物帶來人間!

一瞬間,許多夜郎武士褪掉鎧甲,丟掉手中刀槍劍戟,雙腿半蹲,雙手上舉,在人群中跳起了蛙舞……

像是被傳染了一般,城外的攻城隊形中頓時變得很是滑稽。

隊形最前端,一排排舉著盾牌,拎著長刀的夜郎武士正在和城頭上的敵人對罵……

隊形最尾端,則是一群群圍在一起的夜郎武士,高高興興、滿臉虔誠跳著蛙舞……

至於最中間的夜郎武士,有的面向前方正在罵陣,有的則轉頭看著後面的舞蹈,揮舞著拳頭呼喊著‘雷王’的名號……

而另一邊列陣齊整的巴蜀縣兵戍卒,不等號令,整齊劃一的向側面挪動了一百來米,一副和那邊的神經病們不熟的架勢……

不過那些隨軍的漢人工師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只是默默計算完圍牆的弱點,指揮著十多輛蝦蟆車駛向標記的地方。

於是,鼓聲隆隆響起,散漫無度的夜郎武士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戰鼓響起,若是還不嚴陣以待,只怕頃刻間就會被軍法從事,人頭落地!

畢竟軍法有云,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城牆上,看著一輛輛咕嚕嚕而來的蝦蟆車,夜郎人兩兩相望,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相同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