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盈不知道的是,韓信從前作為齊王以及楚王積攢的那些金銀財寶,都已經隨著他的楚王爵位被褫奪而全數沒收,如今雖然有了個淮陰侯的名號,但食邑未定,府邸未定,所以韓信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錢!

畢竟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他已經享受慣了,所以讓他像之前那樣去過窮日子,連一天都無法忍受!

況且,這是他應得的!

韓信將自己的錢收好之後,看著坐在身邊的劉盈,眼神又變得複雜起來。

劉邦,從前是他的恩主,但如今,是他的仇人!

按理來說,他應該如仇恨劉邦一樣仇恨劉盈。

但,他做不到。

韓信不能忘記的是,當他還是不名一文的執戟郎時,是劉盈最先看出了他的懷才不遇,將他推薦給了蕭何,於是才有了後面的一飛沖天……

也是劉盈,在即將被盛怒之下的劉邦處死之時,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站在高高舉起的利刃之下……

他不能忘記,當日在大海邊上,他們各自在掌心寫下的文字,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的暢快……

他不能忘記……

他,不能忘記!

劉盈之於他,如同漫漫長夜中的一盞孤燈,冷酷寒冬中的一抹暖陽。

這樣的人,如何能讓他恨得起來?

罷了,罷了……

韓信看向劉盈,溫和一笑:“好的,我知道了。”

這廝不會心態崩瞭然後彎了吧?我要離他遠點……劉盈默默向旁邊挪動了一步,滿腦子都在想著該如何脫身。

劉邦放下手中酒爵,藉著酒意大聲嚷嚷了起來:“雍齒呢?雍齒在哪?”

大殿之中,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作為漢國的臣子,他們對於劉邦和雍齒之間的恩怨都十分清楚,此刻聽著劉邦的語氣不善,不由得在心中為雍齒默哀。

他們中的很多人和雍齒不熟,犯不上為了給雍齒求情,然後被劉邦記恨。

這時候雖然天下已經打下來了一年多,但論功行賞的進度卻進展緩慢,正式的侯爵一共只冊封了二十多個。

所以,沒有人會為冒著失去爵位的風險,去保一個和自己並不熟悉的人。

大殿一角,昏暗的燭光下,一個身材魁梧,長相粗豪的男子緩緩站了起來。

他看了看寂靜的大殿,慘然一笑,緩步向殿中走去。

一步、兩步……

步履緩慢艱難卻充滿著些許的儀式感,似乎在丈量著自己人生最後的一段距離。

少頃,劉邦醉眼朦朧的看著站在殿中的雍齒,冷笑幾聲:

“雍齒、雍齒……說實在的,乃公看不上你,也時常想著弄死你……但你畢竟滅秦有功,今天就封你為什邡候,你滾吧!記得小心些,莫要作奸犯科觸犯律令,否則乃公必取你項上狗頭!”

雍齒的眼睛瞬間睜大,彷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著劉邦。

劉邦啪的一聲將酒爵砸在他的腳邊:“什邡候,滾去你的封國,朕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讓人噁心的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