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陵城中,劉盈翹著二郎腿,嘴裡叼著一瓣橘子。

在他面前,十幾個軍吏一字排開,彙報著城中繳獲的數額。

劉盈輕輕搖頭,給出了怪不得別人投降的結論。

項羽走的時候,留下的口糧恰好只夠今天一天的,多了的是一點都沒有!

也就是說,要麼城中楚軍今天投降,要麼棄城而逃。

否則,就需要餓著肚子和漢軍死磕了……

嗯,項猷做了叛徒這件事是項羽算漏的,這就導致了劉盈有和平解決的可能,也因此漢軍只是圍而不攻。

軍中既然沒有袍澤陣亡,則大家就生不起仇恨之心。

畢竟上陣父子兵。

古代有很多軍隊中,都是父子兄弟共同參軍的,所以經過慘烈的攻城戰後,屠城就成了犒賞軍隊以及宣洩仇恨的一種方式。

劉盈抖著腿說道:“將投降的楚軍士兵挑一些能打的出來,送到夜邑金礦去做守衛,剩下的則送回關中充作勞役,兩年後有想回家再放他們回去……”

說完,他指著面前竹籃裡的橘子:“一人一個,不準多拿,真的是最後一筐了……”

在一陣噓聲中,劉盈愣住,直勾勾的向遠處望去。

一群剝著橘子的大小軍吏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身高臂長,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扛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走來。

此人正是丁義,而被他扛在肩上的,則是從固陵跑掉,但被堵在半路上的鐘離昧。

在所有人豔羨的目光中,特意在城中多兜了半圈的丁義走到劉盈面前,啪的一下將鍾離昧摔下,抱拳說道:“幸不辱命!”

劉盈輕輕頷首,旋即歪著頭,和趴在地上的鐘離昧大眼瞪小眼了起來。

他在猶豫,要不要就像是戲文裡說的那樣,親自上前為鍾離昧解下束縛,然後來幾段經典的對話,等待鍾離昧納頭就拜……

不過片刻後,他決定放棄。

歷史上的鐘離昧是個死硬分子,尤其是在這個項羽還沒有徹底敗亡的時間點上,恐怕是幾乎不能勸降對方。

但殺劉盈卻也並不打算殺死對方。

楚漢爭雄,各為其主。

鍾離昧雖然對抗漢軍,但只是忠於職守,而且此人或多或少也是有點本事的,還是留下性命戰後招降,以此來安定楚國降將的人心。

劉盈擺擺手:“送到後方關押起來……”

鍾離昧用力昂起頭:“不殺我,也不勸降我嗎?”

劉盈愣住,直勾勾的看了他片刻後問道:“那你願意歸順與我嗎?”

鍾離昧有些玩味:“歸順與你?而不是漢國,漢王?”

如果在後世,這三者有可能是同一個,但在這個擁有延續自春秋戰國門客制度的秦漢之交,這三者其實分的很開。

我的主公的君主,不是我的君主……

劉盈默默點頭,蓄養門客啥的,本就是社會風俗,而且也是劉邦默許的,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鍾離昧像蛆一樣的在地上扭了兩下:“就這麼捆著,不好吧。”

劉盈笑了笑,從椅子上跳下徑直上前,蹲下,接過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準備割斷鍾離昧身上的繩索。

鍾離昧原地翻了個滾,仰頭正色問道:“你就不怕你割斷繩索後,我挾持你?”

劉盈同樣正色說道:“不怕。”

嗯,是真的不怕。

鍾離昧和劉邦不同,要臉。

而且就算是平日裡有些無恥的劉邦,在這種被人真誠以待之後,也決然做不出傷害對方的舉動。

鍾離昧突然放聲大笑,整個人變得極為鬆懈:“不冤,不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