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時分,寧靜的壤鄉開始沸騰了起來。

力弱者手持板斧開始拆家,隨後將木料裝車後送往漢軍軍營;力壯者挑著扁擔以及挖土的鍤(鍬),奔波在漢軍大營四周。

他們是在為了建造韓信所說的陣法而勞作。

嗯,不白乾,給錢,日結!

不僅如此,拆掉的木料也同樣算錢,並且承諾,他們可以在戰後將木料重新拉回家去。

因為漢軍沒有入城劫掠,再加上廢除苛刻的秦律,與民約法三章,故而壤鄉的百姓對於漢軍的支援度,要遠遠高於章邯。

軍民同心之下,短短五日時間,一座比壤鄉大了好幾圈的營壘就拔地而起。

從天上看過去,整座營壘旌旗錯落,金鼓隱隱,馬鳴蕭蕭,宛如一隻趴在地面上,欲擇人而噬的上古猛獸。

遠處的丘陵上,章邯看著飄蕩著赤色漢軍戰旗的營壘,神情呆滯。

一旁的司馬欣滿臉疑惑,他不知道章邯為什麼會是這個表情。

憑藉他從軍數年的經驗,遠處的營壘雖然看上去殺氣騰騰,但總兵力最多不過兩萬出頭!

在他們身後,大軍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更遠處,還有數不清計程車兵正順著涇水上臨時搭建的浮橋,向這裡日夜兼程。

此戰,三秦合兵一處,總兵力超過了五萬!

這其中有他的一萬精銳,董翳的兩萬精銳,以及章邯重新組織起的兩萬多戍卒。

司馬欣冷笑一聲:“爛木頭土疙瘩堆起來的破營壘,居然嚇到了號稱天下名將的雍王?”

董翳在一旁也附和的冷笑了幾聲,分封之後,他已經和章邯決裂了,所以此刻樂見司馬欣的陰陽怪氣。

而且早在雙方同為秦將之時,他就對章邯頗為嫉妒,只因為當時的軍中流傳著章邯乃秦之驍將,邯不敗,則秦不亡;以及章邯不亞於昔日白起的說法。

章邯向後看看,嘴角揚起輕蔑的笑容:“二位都是百戰之身,誰能說出此陣來歷?所長所短?如何打法?”

他目光光炯炯地看著司馬欣:“爛木頭土疙瘩?只怕汝全軍覆沒了,還是一片懵懂!”

司馬欣勃然大怒,反唇相譏:“汝倒是懂得多,怎麼一敗再敗,惶惶如喪家之犬!”

董翳看到他二人即將打起來,於是策馬上前,橫在章邯司馬欣中間,勸說道:“常言道力分則弱,吾等還是專心對外的好!”

司馬欣看看董翳,陰沉著臉說道:“嘿嘿,既然雍王如此考問,必然是看出其中奧妙,不如給孤及翟王講講,也好讓吾等長長見識!”

章邯冷笑:“如此,那孤就再教你一手!”

他指著遠處的漢軍營壘說道:

“古戰無陣,所謂戰陣之說,源自晉平公大將魏舒於晉陽山地驟遇戎狄突襲,捨棄戰車,將甲士與步卒混編為方才大敗戎狄騎兵。這便是被稱作魏舒方陣的戰法!”

“然而那時候仍以車戰野戰為主,霸而不王。故而《孫子兵法》言,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等到了列國爭雄之時,王而不霸,車戰野戰,就變成了攻城拔寨,既殺敵,也奪地,陣法應時而生。所謂陣法,即以兵士之諸般隊形變化,或輔以地形,或輔以器械,而列成整體為戰之勢。”

“眼前漢軍營壘,便是如此。”

“此陣共分為三層,最外圍一道壕溝鹿砦,淺草掩蓋之處,必然遍佈蒺藜;第二道就是木板車輛土壘構成的圍障,其內躲藏強弩長戟;第三道乃是有序間隔的步兵方陣,層層疊疊,往來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