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烈日炎炎。

漳水南岸的諸侯聯軍大營中,之前那放肆豪邁的朝氣蓬勃消失不見,無論將校士卒,此刻都是蔫蔫的,彷彿被曬乾了禾苗。

他們,已經斷糧足足一天了。

此時山間野果尚未成熟, 而地裡的野菜也早不堪食用。

至於狩獵捕魚?

幾十萬大軍要想靠這些東西吃飽,簡直痴人說夢。

中軍帥帳中,項羽范增閉目不言,臧荼田都和鍾離昧龍且等人吵吵嚷嚷,指責楚軍將糧食藏起來,不分給他們的軍隊食用。

一旁的張耳等了一會, 見到他幾人還在爭論不休,於是沉聲說道:“退兵吧。”

“什麼?”

田都大怒,噴火的雙眼死死盯著張耳。

別人都有退路,唯獨他,是違背了齊王的命令,私自帶兵前來救趙。

此時退兵,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張耳側目說道:“之前章邯想要投降,爾等不答應,之後決定繼續進攻秦軍,爾等又不願意,終於耗盡存糧,現如今,趁著士兵體力尚存,早早退兵,免得被秦軍趁虛而入!”

田都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這老傢伙在這等著呢!

若是接受章邯投降,無滅秦之功,如何封王?

若是進攻秦軍, 把自己手中軍隊打光,如何自保?

於是田都扭過頭, 繼續和鍾離昧等人吵架,讓他們念在大家同為義軍的份上,將存糧拿出來和大家平分。

見到田都不搭理他,張耳只能自己找話:

“他章邯漫天開價,我等難道不能就地還錢?”

“秦國,是滅定了!就是嬴政死而復生,也保不住,不止楚王,我王也是這麼說的!”

臧荼百忙中轉頭問道:“這種條件,章邯能答應?就算是他答應了,秦軍能答應?”

張耳嘴角微微上揚:“今時不同往日,答不答應還由不得他!”

“昨日我接到戰報,申陽已經攻佔河南之地(洛陽),三川郡守趙賁敗退啟封,關中之地的秦軍和章邯之間的聯絡徹底斷絕!而魏王咎之弟,公子豹從懷王處借到數千兵馬,接連攻下魏地二十餘城!”

“至此,章邯所在之地,被義軍三面合圍,已成死地!除非他們不想活了,要不然……一切,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張耳說完,大帳中忽然寂靜一片,針落可聞。

盤坐在張耳身邊的司馬卬更是驚訝萬分,有些難以置信。

申陽這個人他知道,這是張耳的一個門客,平素裡只會誇誇其談,並沒有見到他有什麼真本事。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能夠悄無聲息的領軍南下,跨過大河,擊敗三川郡守趙賁?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司馬卬暗想,申陽的成功,或許另有隱情,他悄悄看了一眼閉目不語的項羽范增,隱約覺得這其中必然有一些是他所不瞭解的。

於是他也閉目不言,坐看事態變化。

范增沉默片刻,開口說道:“我軍出發之時,楚王有言,先入關中者為王。如今章邯既然有意投降,我軍為何還要在此困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