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不可能只有一次。

在此之後,卡沙夏幾乎每天都在出外勤。他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自己之前的願望:

開著鈴木雨燕在東京街頭轉悠。同時在跟蹤任務目標時還能偷偷摸進便利店弄幾袋檸檬糖——那位先生一直在嚴格控制他的糖分攝入量,這比入睡前的熱牛奶還令人討厭。

但是他已經有四天沒睡過覺了。

因為卡沙夏總能聽見那些聲響,求饒聲,子彈出膛,人嚥氣時的呻吟,利刃劃破皮肉……很吵,偶爾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幻聽。而且睡著了也是噩夢,不如醒著。

更讓他糾結的是,哪怕對殺人有著難以抑制的排斥感。卡沙夏也能感覺到,他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才。

他知道怎樣潛行、跟蹤,以最快的方式攻破一個人的心理防線,隔著近九百碼的距離也能精準地將子彈打穿一個人的頭顱,格鬥時條件反射地使用殺招,人體的要害部位也瞭如指掌……

他就應該是殺手。

卡沙夏繞過人群。

灰髮青年戴著兜帽和口罩,低頭,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

這副打扮有點鬼鬼祟祟。但現在是早上七點鐘,所有人形色匆匆,哪怕他打扮特別也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已經很冷了,風衣有些單薄,但以往這時候就該下雪了……這其實是一個暖冬。天是晦暗的,厚厚的雲層似乎在緩緩下墜。

這次的任務其實和藤堂拓哉那次很像,但是更簡單,因為卡沙夏甚至不用審問情報,只用殺人滅口:一位普通的外圍成員擅自脫離了組織,過了一年半的安穩生活。

結局已定。

“找到任務目標位置。”

卡沙夏對通訊頻道里的先生說道,他望著那一片戒備森嚴,治安良好的別墅——對普通人來說,治安良好;對他這種人而言,漏洞百出。

…………

灰髮青年進門的時候他的任務目標正拿著公文包,打算出來,他的妻子站在玄關整理鞋架。卡沙夏很自然地湊上去打了個招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任務目標擠進去,關上房門。

那個脫離組織的外圍成員被卡沙夏的笑容晃了眼,表情還帶著疑惑和警惕,但子彈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而女人聽到了聲響,她迅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拼命往後退——

“砰——!”

那個女人還沒來得及尖叫,消音器吞噬了槍聲,但卡沙夏還是能聽到了聲響,他的思維不由自主地將槍聲模擬出來。隨即而來的還有一連串不受控制的記憶,幾乎讓他迷失其中。

卡沙夏的腳步沒停。

兩具屍體被拋到了身後,下一步,按照慣例是搜查房間……

但房間的佈局超出了他的預料,實際上那個女人的出現已經超出預料了。任務目標身上的細節早在卡沙夏進門前就呈現了答案。

“先生,按照情報,任務目標擅自脫離組織後隱形埋名地生活。”卡沙夏透過耳麥輕聲詢問那位先生,“現在看來,他是結婚生子了?”

灰髮青年的一部分思維還在消化這種荒謬感,明知結局如何還做出最糟糕的決定,甚至把別人拉下水……他的任務目標是怎麼想的?

“情報有誤差遺漏也是正常,像這種外圍成員只是小魚小蝦,情報組那些人不會調查得太仔細。”那位先生回答。

“哦。”

卡沙夏輕輕應聲,他把目光從客廳牆角的嬰兒車上移開,裝作沒有聽到裡屋已經響起的,屬於人類幼崽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