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無休止的爭吵,摔得粉碎的鍋碗瓢盆,直到有一次,父親打了母親。”菊池的目光變得悠遠,“然後......就逐步發展成了家暴。母親不堪忍受,她離開了。”

從惡如崩,人性的混亂與暴力與生俱來。未展現不代表不存在,一旦外在環境允許,那份惡就會像泡水的幹木耳般膨脹起來。

“我母親的手很好看。”菊池的訴說變為輕柔的呢喃,“每次難過的時候,她都會用它撫摸我,我一直想把它們留下。”

“所以你的狩獵是處於針對特定人群的報復心理,報復你的母親拋棄了你?”川上濟問。

“不是,我只是想,只是想留住一些東西……”菊池水琴很明顯慌亂起來,她急忙辯解道。

“撒謊呢。”川上濟打斷了對方的敘述,“你最核心的訴求,是報復。”

“雖然真正造成這一切的,其實是你的父親。但你卻沒有去恨他,為什麼呢?

“讓我想想......不敢罷了。他酗酒,家暴,讓一切支離破碎,而你甚至連怨恨反抗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把怨恨發洩在更弱者和無辜之人身上。

“我說的對嗎?”

菊池水琴沒說話。

川上濟有一點失望,他自然能判斷出來菊池說的絕大多數都是真話。

他還希望能記錄一次高質量的,真正悖逆人性與情感的犯罪者思想呢。沒想到只是俗套而可悲的自我滿足。

虧他之前還認為那隻斷手是心理變態者的“禮物”。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又看上我了?”川上濟“嘖”了一聲,“我是看上去很好欺負,還是長得很像你媽媽?”

肯定不是這兩個原因。

應該是川上濟之前的某些舉動觸發了菊池水琴的情感點,讓對方由他聯想到自己的假想敵人。

“果真,您甚至都不記得了,川上先生。”

川上濟:......該記得什麼?

抱歉,身為超憶症患者,他想忘還忘不了呢。

灰髮青年是菊池水琴印象最深的客人。

他總是在天光已晦,華燈未上的時候到來,腳步很輕,掠過的影子一樣。與這種神秘氣質完全相反是他每次都像進貨似的拿一大堆糖。

他有著與那些黑暗來客類似的氣息;手卻是菊池見過最特別的,乾淨得不似人類。

菊池甚至覺得,對方應該是某種蟄伏在人類世界,只在逢魔時刻出沒的鬼怪。

出於好奇,某次結賬的時候,他們攀談了幾句,菊池水琴知道了灰髮青年的名字:川上濟。

菊池水琴開始關注川上濟。

直到有一次,菊池水琴透過便利店的玻璃,看見對方從路邊的圍欄上解救下來一隻受傷的野貓。

灰髮青年蹲在路邊,動作輕柔地幫貓咪清理傷口,上好藥,纏好紗布。然後他把貓咪放到地上,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菊池水琴看著那隻貓怔怔地站在原地,叫了一聲,有些茫然地向著川上濟離去的方向走了兩步。

“確實有這回事。”川上濟挑挑眉,“所以這和貓有什麼關係呢?”

“沒錯,我承認我是在怨恨,我是在報復。給予希望,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其拋棄,她也對我做過同樣的事。”

菊池水琴苦笑一聲,“您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川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