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被土匪擄來之前,都是和你我一樣的貧苦百姓啊!我不知道她們是誰的妻子和誰的女兒,我知道的是在我們來之前她們身陷此地遭受著非人的凌辱和磨難,她們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也會在每一個月圓之夜思念她們身不能及的家和遠方。土匪用罪惡的方式把不幸強加給她們,我要告訴你們每一個人,這並不是她們的錯!”齊峻幾乎是咬牙斷齒地說出最後的那幾句話。

村民們聽完他的這些話後,包括陳有德和何光亮在內的所有人都表情凝重地低頭深思。他們第一次覺得,從自己祖輩口口相傳而來的男女道德思想似乎並不是完全正確的。

孫久和縣卒們也陷入發自內心的深思,雖然他們感念於女人們為他們做飯縫衣包紮傷口的舉動,卻也僅限於為此心存感激的層面。

如齊峻所說的這般更深層次的思想,確是他們從未觸及過的領域。

孫久知道齊峻說的有道理,可他的腦子裡兩種思想卻在激烈的碰撞。

齊峻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村民和縣卒,他知道這些思想灌進他們的腦中,猶如一場劇烈的化學反應,而反應的結果需要時間來判斷。

齊峻不知道,他身後的屋子裡,那些因村民們的異樣臉色而內心感到羞恥和痛苦的女人,已然為他的演講淚流滿面。

這是她們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聽到有一個男人站出來當眾為了她們而爭辯。

在黑暗裡煎熬得久了,彷彿已經認定了世界就是黑暗的色調。

當她們的世界被突然撕開一條微小的裂縫,放進一束微弱但耀眼的光芒時,她們不禁紛紛為這樣一束光而歡呼和感動。

齊峻以為他打碎了土匪強加在村民心頭重重纏繞的恐懼枷鎖就是對他們救贖的開端和與這時代抗爭的第一場勝利。

此時齊峻才意識到他錯了,捆綁在村民們心頭的不只是來自土匪的威嚇,更深層的禁錮是他們數千年來奉為真理而遵行的封建規範。

打破土匪的鎖鏈尚可擺在明面,要讓他們衝破封建的禁錮就是與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為敵人的,那樣做的話他在安羌的第一個敵人不是馮啟年也不是縣令,東嶺村的劉族老就會最先站出來用村民們的唾沫把他淹死。

齊峻無奈地發出一聲長嘆,他知道想動搖這山一般沉重的思想只能急策緩行。

令他感到有些欣慰的是,從受眾的面部反應可以看出,自己剛才的這番話似乎已經在村民們和縣卒的心頭撬開了一條微小的裂縫。

“我當然並不能拿你們怎麼樣。你說的對,這樣的言論的確不觸犯王法,我齊峻也沒有資格和理由對你們加以嚴懲。可是我希望你們能面對自己的名字認真地想想,何謂有德,何為光亮。在這個世界為人處事的紅線是王法,底線則是道德。”

說完後,齊峻也不在乎他們有沒有聽懂又聽進去了多少,走到同樣愣神的鄧方面前在他腦門上彈了指頭,轉身向發現地道的那間屋子走去。

“峻哥,你等等我!”鄧方摸著被齊峻彈得有些發疼的腦門,恍然回神趕緊追了過去。

孫久聽到鄧方的呼喊也從沉思中醒來,他剛才一直在琢磨齊峻說的每一句話。這些話似乎都與他自小接受的教育格格不入,卻又根本無可辯駁。

“是我錯了嗎……”孫久嘀咕著,猛地搖了搖頭。今天接受的東西讓他的大腦有些發脹,根本思索不過來。

他看到齊峻帶著鄧方走進了那間屋子,知道搬運錢財的時候到了,連忙叫上幾個縣卒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