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弦稚生注視著她顫顫巍巍的模樣,努力地憋著笑。

「有什麼好玩的事情麼?」黑木童碰了碰他的身子。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羽弦稚生回憶起神繪靈爆哭的淒涼模樣。

說到底,不過是個十六歲牙尖嘴利的少女罷了,羽弦稚生也懶得拆穿她的身份,只要她別來再煩自己就好。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慶應私塾的人全部答題完畢,皆順利透過。

壓力給到了東大藝術學員們的身上。

最先去回答問題的是夏目輕音和藤原千繪。

夏目輕音的題目是《詩經》裡的名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這位戀愛腦極為豐富的文學少女登時腦洞大開,從詞句本身的角度做解釋,又專門為這句編了一個令人淚下的愛情小故事來作註解,最後贏得了兩名評委的一致讚賞。

愛情和失戀是古詩詞中亙古不變的潮流話題,放在娛樂圈裡也是一樣,拋開古典音樂要素,近現代的流行音樂,十之八九都是講愛情,戀愛的歌可以給正在戀愛中的人聽,而等你失戀了,我再發一個失戀專輯,又能從你身上賺一筆。

等到了藤原千繪,題目就更加簡單,老師讓她解釋守株待兔中的得失問題,這小傢伙可愛地說,我就是那隻兔子呀,你們就是樹,要麼我撞倒在兩位腳下,被別人撿走,要麼你們放我過去,讓我得到自由。你們願意不?

出乎意料的回答,兩個老頭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引以為妙賞,天玄和尚甚至親手給她頒發了通行卡。

不得不承認,可愛的小女孩在無意識的呆萌下,殺傷力真是極高。

藤原千繪順利透過,捧著通行卡來羽弦稚生面前美滋滋地炫耀,羽弦稚生摸了摸她的腦袋,她乖巧地享受著。

赤木涼介也順利透過。

而大槐義勇則是急的抓耳撓腮,臉紅耳赤,折倒在了一個關於武士與俠客之間區別的問題前。

終於,等到了羽弦稚生。

他悠悠起身,面帶不懼一切的微笑。

在這之前,前面所有的問題,他都在心裡自己回答了一遍,將腦中的思維調整到了最敏捷的時刻。

不知為何,慶應私塾的人像是早已商量好的,即便他們已經結束這個關卡,卻都沒有離開,好像在專等一個人。

「天下無敵,好猖狂。」齋藤秀隼低聲道,「答不上來要怎麼算,天下無敵,所以天上的人都敵不過是吧?」

藥間寺清鶴澹澹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她的氣質跟東大藝術的森美畫很像,話很少,言辭卻冷峻。

神繪靈目視著他走進門簾,心裡突然多了一股不明的情緒。

她當然希望他輸得很慘很慘。

可他要是真的輸得沒個人樣,被這樣的人給欺負了,自己屁股上的疼豈不是更加難堪?

所有人各懷心思,豎起了耳朵認真聆聽。

只聽題目居然是神繪靈剛剛回答過的問題。

內室裡的天玄大師出聲問道:「羽弦君,天地尊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此言你作何解?」

「這題不是已經出過了麼?」羽弦稚生問道。

「這並不算問題,是天玄大師想要聽你的回答,你懂不懂?」鷹眼老人對風姿卓雅的少年有些不爽,「你回答就是了。」

如果這不是問題,那麼就是刁難了。

幸好剛才他在心裡已經回答過一遍,羽弦稚生努力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這才緩緩道:「學生覺得天與地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繫辭》中的尊卑用古義來解釋,大多指的是天與地的位置,尊為上,僅僅指的是距離的上;地為下,指的也是距離的下,與人的卑賤無關。」

「為何會這麼考慮?」天玄大師來了興趣。

「雖然不知道《繫辭》是誰所作,可無論作者身份高低,始終都是要吃地上的稻米牛羊來維持生命,如果以地為賤,那麼吃地上食物的作者,是否也等同於把自己看做了低賤的人呢?我認為他不會這樣做。」

「有意思。」天玄大師撫掌讚歎,「這個出發點很細微吶。」

「但還是有失偏頗的吧?」鷹眼老人皺眉道,「僅以古籍作者的角度來解題,在我看來有些空談了,萬一人家真那麼想的呢?」

羽弦稚生搖了搖頭,笑容明媚:「若這麼想,便是錯的。」

他從蒲團上起身,緩步行走:「《周易》中說過,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講的便是這道理,天道剛健,自強不息,地道柔順,厚養萬物。天地之間,人與萬物平等,人與人沒有貴賤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