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聽到白玫的招呼,杵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知道,這一回身,事關重大,自己的女兒在她規定的最後期限內回到家中,自己以何種態度面對女兒,將決定了今後母女兩人的關係。

對阿梅來說,熱熱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她是失敗的,是虧欠的,是內疚的。

首先,作為母親,她並沒有能夠給女兒一個正常的、完整的家庭。

其次,自己一直忙著打理花店,忽略了熱熱的成長,缺少了對她的陪伴。

但對母親來講,這些情緒往往是無法啟齒的,沒有辦法表達出來。

只有像阿梅這樣,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女兒最大程度的經濟援助。

可憐天下父母心,所有為兒為女的辛勞,只不過是希望孩子能夠過得更好。

如果在這個基礎上,能夠獲得孩子的一絲理解,那就算是喜悅了。

阿梅有些懊惱自己的不爭氣,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怎麼就有些心緒紊亂了呢,這些天可是沒少了透過想象來彩排這個場景呢!

冷場時刻的一秒,相當於平時的一分鐘。

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時間的凝固,連窗外的那隻無人機,都試著重新找了一個角度。

白玫用胳膊拐了拐熱熱,讓她發聲。

“媽……”熱熱怯怯地喊了一聲,很慫的樣子。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孩子寧願在外頭忍受失敗和無助,也不願意回家的緣由。

因為一旦回到家中,那種來自血緣上的壓迫感,會限制住他們對於自由的嚮往和想象。

要不是因為跟白玫這種理想型大姐大同住一室的誘惑,熱熱肯定不會回來,哪怕被阿梅斷糧也絕不屈服。

年輕人嘛,但凡餓不死就不會想家,再說,這年頭,還有人會餓死?

想家,是不會想的。

現在的孩子都這麼精怪,要怪只能怪父母自己,因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撫育觀,孩子們都這麼擅於算計,精緻利己,還不是他們教育的結果?

自己挖的坑,自己埋。

對熱熱來說,她在路上也提前預想了阿梅見到她的場面。

依照她對她媽的瞭解,阿梅一定以毫無痕跡的表現,來重續母女之間的關係,將過去的種種矛盾化作無形,彷彿它們就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這種太極推手的打法,沒有一定的功力還真是打不出來呢。

最起碼,在熱熱看來,這依然屬於該死的血緣壓迫感中的一環。

但隨著熱熱的一聲叫喚,阿梅轉過身來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尤其是熱熱,她絕對想不到,阿梅竟然哭了!

從小到大,熱熱幾乎沒有見過阿梅哭泣,這是一個即便裡子染滿了鮮血也依然要找塊乾淨的布裹住出門的精緻海派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