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同學頓時再也繃不住了:“徐老師你好討厭啊哈哈哈。”

從剛才那條戲中,徐容很篤定一點,小張同學確實學會了自己昨天提到的“人物形體的自我感覺”,出乎他預料的是,小張同學竟然真的和這種方法十分契合。

更準確的說是格派和這種方法十分契合。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評價格派的表演訓練方法,大概就是:一種能夠讓演員在表演上從零到一百的能力提升瞬間完成的方法。

當然,這是一種相對理想的狀態。

但“人物形體的自我感覺”卻是給這種理想狀態創造了捷徑。

可是,如何跟程昱解釋呢?

總不能說小張同學的天賦碰巧十分適合這種方法?

大抵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在同一棟樓的某個房間當中,宋佚以一個小小的“大”字鋪在床上,倆亮晶晶的眼珠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天花板。

雖然自身的人藝生涯和“成功”二字完全搭不上邊,可一直以來她也沒覺得太過孤單。

自己是徐老師的學生,小張姐姐還是徐老師的老婆呢!

袁雨的戲,院裡的幾位老前輩都經常誇,無論演得多好她都能夠接受。

可是今天下午看到小張姐的戲之後,她腦子裡竟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詩來。

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原來自己才是唯一的菜雞。

在床上“大”了半天之後,某一刻,她忽地翻了個身,撈起手機,找到了一個過去幾乎沒有聯絡過的電話號碼。

幾乎不假思索的按下了手機的撥號鍵。

過了近十秒鐘,電話中傳出馮遠正溫和的聲音:“小宋啊,還沒休息呢,是有什麼事情嗎?”

宋佚憋在心頭半天的氣話到了嗓子眼,又被腦子中冷不丁冒出的身影給壓了下去,轉而以相對委婉的語氣問道:“馮老師,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您,是,是這樣的,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也許是她的委婉不夠委婉,以至於馮遠正察覺到了她的目的,通話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馮遠正是演員隊副隊長,名義上負有指導演員的責任。

可是宋佚是徐容的大弟子。

大概覺得老是不吭聲有些不大像話,電話才又出了聲:“小宋啊,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啦?”

宋佚搖了搖頭:“也沒有,我就是,就是感覺我演不好。”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呢?你難道從來就沒思考過,為什麼你一進門就能演主角?”馮遠正這次倒沒猶豫,“是因為你的天賦真的非常好,不然你以為以徐院挑剔的眼光為什麼會親自帶你?”

這下宋佚有話說了:“可是他天天不是讓我背書,就是練氣聲、練形體,別的什麼也沒教我,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演戲。”

“尤其,尤其是今天小張姐”

“那是因為徐院對你抱有非常高的期待!”馮遠正徹底明白了宋佚給自己打電話的緣由,並且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和感受,你要相信,徐院也是,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他真的是為了你好。”

宋佚握著手機,嘴巴蠕動了兩下,卻並沒有發出聲音。

而馮遠正似乎對她的沉默也早有預料,接續道:“我之所以這麼說,並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而是因為,徐院、我能走到今天,你經歷過的、沒經歷過的,我們都經歷過,你遭遇過的困難、沒遭遇過的困難,我們也都遭遇過。”

宋佚輕輕吐了口氣,才低聲道:“馮老師,我,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能憋出一句囫圇的話來。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馮遠正的聲音愈發溫和,“對了,你那有電腦嗎?”

宋佚不知道馮遠正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茬,於是道:“有的。”

“我給你發個有意思的東西,你看一下。”

宋佚將手機開了擴音放在一邊,開啟了電腦的郵箱,發現馮遠正竟然發來了一段影片。

“收到了嗎?”

“收到了。”

“開啟看看。”馮遠正說完之後就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