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來看了最近一段時日《北平》的拍攝素材,他隱隱有種感覺,如果程昱能夠穩定發揮,至少有七成的機率憑藉《北平》衝擊白玉蘭。

《北平》的每一個角色都相當複雜,馬漢山勢利、張狂、貪財乃至可笑,一身的江湖習氣,但這只是其性格的一面。

目前為止,程昱把這一面展現的淋漓盡致,至於另外一面,大概相關的戲份還未開拍,他暫時不得而知。

但令他疑惑的,他不能完全看懂程昱的表演。

表演是一個外內外的過程,反過來,透過外在的呈現形式,同樣可以大體推斷內部技巧和心象建設。

一個精明的、狠辣的反面人物,沒有劇本賦予的喜劇劇情,也沒有使用口吃、口歪眼斜之類的低端技巧,卻能如喜劇一般讓人發笑,這是不合理的。

“篤篤。”

徐容聽到敲門聲,挑了挑眉頭,敲門聲節奏間隔極短,這是小張同學的風格,力度較往常卻稍微輕一點,按照她的習慣,意味著她敲門的時候有點心虛。

他抬起頭,並沒有出聲,不出他的預料,隨著“咔嚓”一聲,房門開了。

小張同學端著一小碟蛋糕走了進來:“徐老師,你餓了吧,特地給你買的蛋糕。”

徐容將放在椅子上的左腳放了下來,把雪茄收進了木盒當中,問道:“沒特地買我最愛喝的奶茶嗎?”

他說著又補充道:“雙拼、大杯、少冰、三分糖那種!”

小張同學有點繃不住了,色厲內荏地道:“你還吃不吃?”

“吃吃吃。”

徐容接過了碟子,道:“我讓劉姐給你們留了飯菜,都放冰箱了,熱一下就能吃。”

劉姐是張揚新僱的保姆。

“啊,我們吃過啦。”

小張同學眨了眨眼睛,不好再多討論吃的,迅速轉移了話題:“你看新聞了嗎,《毒戰》昨天票房又是第一哎,比第二名的《冰川時代4》足足多了2600萬,楊蜜估計要氣死了,只有160萬。”

“還不是靳芳芳搞的鬼。”

徐容感嘆了一句,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如今,他越發感覺有容傳媒在靳芳芳的帶領下,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完全超出了他最初“小作坊”的定位。

“芳芳姐?”

徐容“嗯”了一聲,道:“你還記得《毒戰》剛上映的那會兒,靳芳芳提出的‘不受市場歡迎的致敬人民衛士的小眾國產電影’的宣傳策略嗎?”

“嗯。”

徐容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其實當時我也沒想到她的目標竟然是這個月才會上映的歐美大片。”

小張同學打鼻孔發出一道疑惑的鼻音:“嗯?”

“你仔細想想,‘致敬人民衛士’、‘國產’這兩個概念和‘不受市場歡迎’、‘小眾’這兩個概念放在一起會讓人怎麼想?”徐容將一塊草粉送進口中,也不知是酸的,還是別的緣故,牙齒輕輕地打了個寒顫,“這是一種相對隱蔽的販賣愛國主義情懷,比網上那些‘不買什麼什麼手機不愛國’、‘不買什麼車就是不愛國一樣’要高明一些,但是本質是一樣的,說輕點叫做道德綁架,說重一點叫做別有用心。”

《毒戰》能夠壓制《冰川時代4》,不僅僅是影片質量的問題,靳芳芳的營銷策略,在任何一個有著統一文化認同的民族、國家都是最有效的,尤其是對抗《冰川時代4》這種異國文化娛樂產品。

但是徐容卻隱隱擔憂,《毒戰》的成功,勢必會讓各行各業競相模仿,最終形成某種極端的現象。

靳芳芳和《毒戰》都不是這種行為的始作俑者,但因為影視作品的巨大影響力,這種營銷策略更容易被其他行業的營銷從業人員學習、研究乃至發揚光大。

但這種行為本身於電影行業是毒瘤一般的存在,它給電影人提供了一條超級捷徑。

電影創作者不必再去認真挖掘社會上存在的問題、反應大眾的期待,只要一直販賣情懷就能幫助資本一直收割觀眾的錢包。

這種營銷策略運用的最成功的,是八十多年前某中歐國家。

小張同學望著徐容那“你這些明白怎麼回事了吧”的眼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芳芳姐特別善於坑人?”

徐容呼吸微窒,在小張同學注目之下,他猶豫了一瞬,才道:“你這麼說,倒也沒錯。”

“那她會不會坑我?”小張同學略微有點擔憂,“之前好多簽字的材料我都沒看就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