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兩輛車的車燈刺破了籠罩村子的深沉夜幕,照亮了不甚寬闊而又彎彎曲曲的水泥路。

小張同學、宋佚等人站在路邊,看著徐容拿鎖頭將門鎖上,被強行喊起的睏意緩緩澹化了許多。

過去的十天當中,他們第一次體驗了壓場、割麥等過去從未體驗過的體力勞動,第一次學會使用叉子、耙子等農具,第一次知道麥秸垛這個在北方極具象徵意義的物品建設起來竟然也需要複雜的技巧。

而此刻,他們就要返回京城。

上了車,感到些許涼意,小張同學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看向一旁的徐容:“徐老師,下一次我們什麼時候過來呀?”

徐容將鑰匙遞給前排副駕駛位置上的王亞芹,道:“除草、抗旱大概沒時間回來,等收玉米的時候再回吧,具體時間你可以數二十四節氣,芒種收小麥、秋分收玉米,即使不能絕對準確,前後也差不了幾天。”

小張同學聞言微怔,以至於好奇地打量著他,村中的孩子,乃至於許多隻比徐老師小四五歲的年輕人,他已經喊不出名字,可是他仍用“回”來表述來這裡,還有什麼讓他留戀的呢?

王亞芹提醒道:“那時候你還在劇組,不能回來。”

她的語氣很堅定,堅定的讓人下意識地以為必然還有後半句作為這種堅定態度的必要補充,可是出乎眾人的預料,她並沒有繼續說明“不能回來”的理由。

徐容察覺到了她的未盡之意,道:“怎麼,你又瞭解到了什麼新情況?”

他說著,視線掃視了一眼車內,道:“這裡沒有外人,怎麼,還有什麼事情是隻能我聽,小張她們不能知道的?”

王亞芹眨了眨眼睛,道:“劇組目前在創作方面,存在一些爭議。”

“爭議還能往‘創作’上靠,說明爭議還在可控的範圍內,不見得是什麼壞事。”徐容笑著,對於王亞芹所說的情況多多少少都有些預料,以孔大頭的業內地位,大機率壓不住那麼多大牌演員的‘建議’,再加上大半劇組成員都是小張同學公司的員工,有分歧是正常現象,“這個行業和別的行業還是有區別的,作為投資人,你看到一份策劃書,裡邊的導演、演員一個都不認識,那這個錢鐵定不能投,導演、演員全都認識,更不能投,等劇組拉起來了,要是沒有一丁點分歧、矛盾,更不能猶豫,必須立刻、馬上撤資,不然甭管多少錢都得打水漂。”

眾人安靜地思考著徐容這番話背後的含義,唯有兩人除外,一旁小張同學上下眼皮拼命地打著架,似乎就要睡著,又似乎還沒睡著,而坐在後方的宋佚瞪大了眼睛,迷惑地瞧著一旁的袁雨,她剛才就走了一下下神,怎麼就錯過了重要的八卦?

“不管到時候能不能回得來。”

徐容視線移動到駕駛位上比來時黑了一截也瘦了一圈的李亙,道:“李亙,你務必保證我這二畝地產4000斤玉米。”

經過了近十天的農忙,李亙早已不是十天前那個一無所知的見習農民,他不解地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畝產2000斤,就是專家也不敢這麼吹啊?!

見徐容一臉的篤定,他幽幽道:“要不,我還是給你拍一部票房百億的電影吧?”

“哈哈哈。”

後排的袁雨和宋佚“咯咯”地笑了,在笑的同時,一個極不合時宜的聲音在車內的響起:“那我要當百億女主!”

“哈哈哈。”

“徐老師,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想明白,就是我們回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麼?”王亞芹拿著手機算了一下這十天前前後後的支出,“我們這次回來總計花費16.4萬,收的小麥只賣了1178塊錢,虧了有16.3萬。”

徐容見小張同學眼皮又開始打架,拿出一條毛毯蓋在了她身上:“如果咱們花16萬搞了一次團建呢?”

“這些事情於你而言充其量算是稍微開闊了點眼界,知道‘農活’、‘農民’這些名詞的實質是什麼,但是對於我們。”他說著,拿手指指著自己、小張同學、宋佚以及李亙,“就非常重要了,比方說拍《白鹿原》,恩怨紛爭是一方面,但是如果沒能把恩怨紛爭建立在農業生產的基礎之上,再精彩的表演都是空中樓閣。”

“徐老師,你要拍《白鹿原》?”宋佚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馬上坐直了身子,少見地拿出了大弟子的擔當,“那,我作為你第一個學生,女一這麼吃勁的角色,還是我來吧?”

“哈哈哈。”

聽著車內的笑聲,徐容瞥了後排的宋佚一眼,道:“幼,宋老師都學會‘吃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