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吃東西的聲音,光是包子、螺獅粉之類的玩意,弄的整個排練廳滿是各種食物混雜的飯味,根本沒法安心排練。

經過先前藍田野老爺子的提醒,他對院裡的認知又深刻了一些,低聲道:“按老規矩,演員進入排練廳,應當就是戲比天大。”

馮遠正倆手一拍,道:“可是規矩不是規定,規矩能約束自律的人,約束不了散漫慣了的,尤其是現在的孩子嬌生慣養,壓根就沒吃過苦,對於這份工作,也沒覺得有珍惜的必要。”

徐容知道他說的都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但是這時候,他不能附和他,道:“一旦把規矩變成白紙黑字的規定,劇院就倒退了。”

馮遠正聽到徐容的話,愣了一會兒,漸漸回過味兒來,人藝真的爛到了必須要把規矩變成規定的時候了嗎?

規矩變成規定,很容易,可是想要把規定重新變成規矩,就難了。

沒有哪個家庭的管理,是依靠白紙黑字的規定、罰款、開除約束成員的。

徐容有一句沒說的是,贊成用嚴格的條條框框管理劇院的,他所知道的,只有他和馮遠正兩個人,其他人,無論是院長、書記還是三位副院長以及各處處長,都一以貫之地堅持院裡的老傳統,對於內部人員,以教育為主。

總結而言,他們倆說話不頂用。

馮遠正張了張嘴,察覺到了徐容的顧慮,無奈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轉過身低著腦袋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徐容站了一會兒,扭頭又走回排練廳,看著幾個並排站在角落裡的年輕演員,其中的一人,還是他招進來的,道:“你們幾個是真有出息,馮老師在那排著戲,沒說好好學,嘀咕來嘀咕去,這下好了吧,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我們知道錯了。”

徐容也不管他們是真錯還是假錯,擺了擺手道:“跟我認錯管個錘子用,得跟馮遠正老師認錯,知道怎麼做吧?”

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跟徐容同年進院的年輕人試探著問道:“要不,寫份檢討?”

徐容臉上閃過一抹驚訝,道:“哎,你這個提議很有建設性,既然把自身的錯誤認識的這麼深刻,我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幾人一時間有點懵了,而說話之人,更是後悔的要死,此時只覺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因為人藝的檢討,向來是要張貼在後臺,供每一個來往的人員觀瞻點評的!

徐容也頗為無奈,他有點難以理解這些同齡人的想法,多好的學習機會啊,哪怕一開始沒抱著當藝術家的初衷,可是踏踏實實在院裡跟著一幫業務精湛的前輩學習三五年,再出去,哪怕僅僅憑藉自身的業務水準和人藝演員的背景,只要不犯大錯,不說大紅大紫,但是絕不至於愁片約。

若是表現出色,受到某位前輩的青睞,直接帶著進組或者推薦都有可能。

雖然遙遠了一點,但要是總看著眼前一兩寸遠,即使出去了,也掙不到大錢。

他能主演《建黨偉業》,就是張合平拍的板。

馮遠正的提議,他沒再考慮,也許等楊力新退了,他或者馮遠正上去,可能才會正式推行,眼下的時機,還不成熟,與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不如靜待以後。

等李六一跟王坤提了搬住處的事兒後,徐容跟著李六一出了門。

不過在正式通知全體人員之前,他還準備跟張合平提一提,以前排《雷雨》期間的花銷,他總是拿自己的錢貼補,可是後來漸漸意識到不對。

公私不分明,不是什麼好事兒。

而且院裡除了每年幾千萬的票房,上頭還撥下來老些經費,他花了,人藝才更“緊巴”,也就不至於招來那麼多人一天天眼巴巴地盯著。

到了張合平辦公室門口,徐容正要抬手敲門,卻見張合平苦口婆心地打著電話:“小唐啊,何老師那邊劇本寫出來沒有呢趕緊催,你得像我催你這麼著,每天至少跟何老師催一次稿,好好好,你盯緊點啊,這個事兒很重要。”

徐容站在門口,再次抬起手就要敲門,只見張合平左手拿著的電話剛結束通話,右手握著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對對對,不行不行不行,明年就是我們院的60年大慶,這個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