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湶哄著被剛才的電話驚醒的女兒,頗為無奈。

在之前,從徐容的態度之中,她已經隱約確定,徐容應當不會推薦自己出演《家》。

《黎明之前》的確讓她再次走進了大眾的視野,但是顧曄佳的戲份太少了,少的她和徐容之間充其量只能算得上認識。

可是剛才徐容打過來的電話,讓她陷入了矛盾當中,她眼下還在坐月子,孩子還小著,根本沒法參與排練、演出。

夏宇試了下奶瓶中的溫度,覺得合適後,遞給了袁湶,問道:“誰的電話?”

“徐容。”

夏宇詫異地道:“又找你拍戲?”

對於妻子和徐容合作,他也沒覺得有甚麼,當初《北風》被徐容截胡,他心裡確實有些不太舒服,但是製片方也特意登門道歉,解釋了原因。

至於兩次邀請妻子,他更不擔心,因為他相信袁湶,再者,徐容的風評,在圈內向來很好,即使在劇組拍攝期間,他幾乎從不攛掇各種各樣的飯局、酒局。

這在整個行業都相當少見。

袁湶一邊喂著奶,一邊道:“不是,人藝不是要重排《家》嘛,說要邀請我去演一個角色。”

“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嗎?”夏宇頗為訝異問道,《家》建組的訊息,他也有所耳聞,據說是集中了人藝老中青三代的豪華鉅製,“你想去嘛?”

袁湶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懷中的孩子,她沒再言語。

誠然,《家》的確是個十年不遇的機會,但是她更不想放棄陪伴孩子成長的時間。

夏宇猶豫了一會兒,道:“明天我約徐容吃頓飯,你的情況特殊,看看能不能等出了月子進組。”

“還是算啦,還有孩子呢。”

“不是還有咱媽呢,再說,又不是進組拍戲,一去半個月回不來,一腳油門的功夫就能跑回來。”

結束通話電話的徐容同樣相當無奈,去年十一月給《黎明之前》宣傳造勢時,他還和袁湶一起過參加見面會,可是那會兒,她瞧著一點也不像懷了孕的模樣。

眼下袁湶參演不了,誰來頂上恭麗君辭演之後的角色,儼然成了最緊要的問題。

明年就是人藝建院60週年,要上演的劇目很多,不僅有《我們的荊軻》之類的新戲,過去幾十年裡積累的經典劇目,都要一一復排搬上舞臺,有的演員一人要演五六臺戲,院裡的人手已經捉襟見肘。

小張同學端著只水杯打洗手間裡出來,給屋裡的盆栽澆水,澆到了門口一側的架子邊,她一邊給下邊的澆水,一邊道:“徐老師你幫我去廚房搬把椅子吧,上面的那兩盆太高了,我夠不著。”

徐容放下了手機,走向廚房搬了把椅子,見她赤著腳,道:“你怎麼沒穿鞋?”

“剛才接水的時候水撒了,把我鞋子弄溼了。”

小張同學踩到了凳子上,澆完了水,順手的扯下一片枯黃的葉子,問道:“徐老師,今天排練的時候,你咋沒看多久就走了啊?”

“穿上鞋子,地上涼。”徐容從鞋櫃裡拿出了一雙新的,“看不下去,《我們的荊軻》劇本我翻過幾次,本子是個好本子,但是演的太差勁了。”

小張同學皺著眉頭,問道:“都不好嘛?”

“差不多吧,去年我聽墨言提過,《我們的荊軻》這臺戲,並不是讓你們去演荊軻,而是演‘我們’,這是一臺特別典型的諷刺當下的戲,也就必須照著當代的人去演,讓他們產生共鳴。”

“可是我們的戲服都是古代的衣服,其實尺度很不好把握的。”小張同學對於徐老師的否定並不在意,劇組剛開始合成,再者,她攏共就沒幾句臺詞,演的不好,跟她的關係也不大。

徐容見小張同學輕鬆的模樣,大體地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接過她遞過來的枯葉,走過去扔到了垃圾桶中,看著再次跑進洗手間的小張同學,笑著問道:“對了,小張,馮遠正說什麼時候讓你演角了嗎?”

小張同學的聲音傳來:“沒有呢,他說讓我放平心態,慢慢打磨,等時候到了,他會安排的。”

小張同學心裡本來還有點情緒,因為宋佚是和她同時進的劇院,論表演經驗,她反而更多一些,可是如今共同出演一臺戲,宋佚是主演,而她還只是個臺詞不多的侍女。

可是今天親眼見證了任院對宋佚的折磨之後,她又沒那麼期待演角了,因為萬一演的不好,被那麼來來回回的折騰,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她忽地探出頭來,道:“徐老師,我今天聽任院提了一嘴,咱們院的去年虧了很多,以後對劇目的稽核會更嚴,真的假的啊?”

徐容點了點頭,道:“他說的應該是小劇場,現在院裡的在實驗劇場那邊上的戲,基本上就沒幾個賺錢的,全靠其他戲貼補。”

小劇場虧損的問題,從去年就演出補貼調整之後,就開始愈發凸顯。

自08年以來,隨著房價、物價的提升,京城的生活成本也迅速拔升,有的演員雖然編制還在院裡,但是一年到頭根本見不到人,有的呢,雖然人還在院裡,也參與演出,但是沒把心思放在戲上。

同樣作為演員,演話劇和拍電影、電視的投產比根本不具備可比性。

如果同樣的時間、精力投入的影視當中,演員所能獲取的收益是話劇的十倍百倍乃至千倍。

為了解決這一現實問題,在去年他提出“年度考核制度”之後,劇院為了讓年輕演員踏踏實實把心放在戲上,提高了演出津貼。

大劇場主演的出場費提高到了1500,而小劇場也提到了1200,也就意味著,院裡的主要演員,哪怕只有一臺戲,演出的月份,基本工資加上各項補貼,差不多能達到兩萬以上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