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合平的意思表達的相當清楚,袁雨也轉達的非常明白,徐容領悟的也十分透徹。

雖說小張和宋佚一個是他女朋友,一個是他的女學生,關係相比較而言要親近的多,可是別看倆人也各扛著個腦袋整天在院裡晃來晃去的,對於訊息、風向甚至細枝末節,她們缺乏最基本的敏感度,就像張合平那番話如果對小張同學說,小張同學的回答大機率會是“啊,謝謝院長,不用不用,我們可以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真正說起來,她們倆就是徹頭徹尾的小透明,不是別人把她們當成小透明,而是她們自己把自己透明瞭,在人藝這個特殊的藝術團體,想要脫穎而出至少要有兩方面的特長,一是藝術水平,無論是編劇、導演、演員甚至舞美都是脫穎而出的前提條件,可是能進入人藝的,都是三大院校或者中傳每一屆的尖子生,小張同學上大學的時候都沒能在班裡脫穎而出,想在人藝鶴立雞群,北電也就不是北電了。

其二則是為人處世,這點小張同學要好一些,可是還是那個標準,能考入三大院校以及中傳的,在高考時他們已經證明了自身出類拔萃的智商,而且絕大部分在走出校門之後,又能迅速把智商向情商轉化,遺憾的是,無論小張同學還是宋佚同學,她們的高考成績已經限制了她們能夠轉化的上限。

但是袁雨和她們稍微有點不一樣,這是一個聰明的女孩,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心裡都明白。

當然,也是徐容留在院裡的眼線,他一出去幾個月,院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必須得保證第一時間掌握訊息。

如今,人藝已經成為他的基本盤,甭管在影視圈跌再大的跟頭,只要能夠保證在人藝的地位穩固,他就能成為中國影視行業的常青樹、不倒翁。

張合平即使不找他,他也要找張合平聊聊。

他本來想透過砸錢把《甲子園》的建組日期押後幾個月,但是未曾想碰到了個負責任的二道販子編劇,賺了差價不說,還把劇本的定稿日期硬生生地提前了。

之所以是負責任的編劇,是因為劇本透過了創作室的稽核。

不過由此,徐容也認識到了掙錢的意義所在,既然不能把《甲子園》押後,那就調整《北平》的拍攝時間。

如果創造財富的目的只是為了給社會創造財富或者就業崗位,而不能為自身的任性買單,那對於絕大多數覺悟不高的創造財富的具體執行人而言,將沒有任何意義。

將馬自達停進了停車場,上了樓,徐容並未直接去張合平那,而是先來到了濮存晰的辦公室。

“濮院,還沒放假呢?”

副院長辦公室,徐容探著腦袋,見濮存晰正低頭看稿件,笑著道:“再有幾天就要過年啦可就。”

濮存晰花白的頭髮瞅著亂糟糟的,跟幾天沒洗似的,身上的黑色馬甲既不光鮮也不齊整,很難想象這麼一個毫無形象可言的中年十年前被稱為“少婦殺手”、“大眾情人”。

濮存晰抬起眼皮,視線從黑框眼鏡上方的縫子裡瞥了他一眼,道:“有事兒?”

“嘿,看你這話說的,沒事兒我就不能來啦。”徐容進了門,在濮存晰對面坐了。

“那可不好說,你說你結婚這麼大的事兒,要不是小張請假,我都還不知道呢。”

濮存晰於人藝雖然是屬於半道出家的和尚,中途從空政調過來的,但是因為從小在大院長大,根正苗紅,因此被人藝視作長子,這麼多年來,哪家有婚喪嫁娶,他雖然不是兒子,可是也都一手操辦。

徐容作為新一代的人藝長子,於情於理,這個事兒都得他操辦過問的。

可是徐容並沒有讓他置辦,這不能不讓他多想。

“我就知道你得生我的氣,嘿嘿。”徐容笑著,自己起身倒了杯水,“雖說您是領導、長輩,可是今天我得批評您兩句了,你說你也這麼大年紀了,就不能老老實實的歇著,什麼事兒都覺得必須自己才能幹,什麼活都往自己身上攔,不說別的,你身體扛的住嗎?”

濮存晰自從走上管理崗位之後,基本上就徹底澹出了影視行業,對劇院家庭式的管理的確贏得了良好的口碑,但是,一沒把劇院管理好,二也沒培養出來真正的人才,屬於典型的有苦勞沒有功勞。

濮存晰聽著他玩笑似的批評,放下了筆,也摘下了眼鏡,道:“合著聽你的意思,不讓我管還是為了我好?”

“喏,才五十來歲的人,頭髮全都白了,跟個小老頭似的,你看看人家楊力新,好傢伙,爺倆坐一塊誰也不懷疑是兄弟倆。”

“什麼兄弟倆,力新是你的前輩,哪能那麼開玩笑?!”

“得得得,我錯了我錯了。”徐容嘿嘿笑著,又坐到了濮存晰當面,“有個事兒給你說以下,過幾天我結婚的時候,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啊,最好整一身西裝什麼的。”

“西裝?”

徐容理所當然地道:“你可別說你準備穿著這身去當主婚人啊。”

濮存晰怔了好一會兒,在幾分鐘之前,他心裡對徐容是有很大的意見的,但是自覺徐容尚未畢業前,他就對他頗為照顧,而徐容又沒父母,這場婚禮於情於理都該他來操辦,可是除了一封去吃席的請柬外,他什麼也沒收到,彷彿一個普普通通的親朋。

而且他有這麼想的理由,儘管已經定下了要把他從中戲調過來,但是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理論上,徐容應當在中戲打磨幾年,最好等晉升之後再平調回來,也免得惹人非議,而且他相信,以徐容的能力和財華,在一幫酒囊飯袋彙集的學校出頭不要太容易。

但無論從理論還是實際出發,似乎他對他的事業已經沒有太大助力,他最多能做的,就是把徐容推到副院的位置,但是很多人都有一種錯覺,徐容距離那個位置已經很近很近了。

濮存晰並不後悔,因為徐容的才華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對人藝口碑的扭轉,也是立竿見影的,他可以拍著胸脯說,徐容加入人藝是他擔任副院長以來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就是,有點心寒。

但是幾句話的功夫,他徹底改變了對徐容的看法,主婚人是指為新人主持婚禮的人,一般指雙方或一方的重要長輩,過去一般為男方家長、族長來擔任,現代新人的父母很少自己主婚,因此常常邀請家中德高望重的親人長輩擔任主婚,囑託新人、提出對新人成家後的要求等,俗稱“新婚訓詞”,同時也應代表主人,感謝來賓的到來。

儘管徐容“批評”了他,可是他也明白了他不讓自己操辦的緣由。

徐容見濮存晰臉色柔和,卻始終沒說話,道:“怎麼,是不是把我跟你女婿一對比,感覺特後悔?”

濮存晰聽到“女婿”這個詞,心裡剛升起的一點暖意瞬間消失殆盡,瞪著眼睛道:“你信不信我現在立馬開除你?”

“人小方都準備領證了,你這還不承認跟誰較勁呢。”徐容知道濮存晰雖然嘴上整天說著支援女兒自己的決定,可心裡對於農村出身的女婿其實是不樂意的,見濮存晰要拍桌子,忙起了身,“得得得,我走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