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腦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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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黃弈的助理再次來找他交涉,甚至最後以辭演的要求逼迫他換掉徐容。
他也想換,可是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他毫不懷疑徐容會把他踢開。
最讓他不解的是黃弈哪來的底氣,儘管類似的事兒他見過無數次,可是每一次見,總是讓他忍不住感嘆世事和人心的奇妙,這世界上很多人都習慣於把自己當回事,而不把別人當回事,實質上,絕大多數人根本未曾達到自以為的在親人、朋友心目中的高度,在娛樂圈,這種認知的典型表現就是耍大牌、搶番位等等,而且類似的現象在那些當紅藝人身上表現更為集中。
他們整天被讚美的聲音環繞,真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或者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優秀,但實質上,除了利益關聯方和粉絲,他們的存在於他人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杜其峰似乎同樣沒將黃弈的請假的事兒放在心上,等羅金福離開,轉而問道:“講講內地的風土人情?”
“杜導想聽哪些方面的?”
“方便說說你成長的環境嗎?”杜其峰猶豫了一會兒,提議道,
“雖說兩地同根,但是畢竟分開了一百多年,尤其是文化、價值觀上,存在著天然的壁壘,我們拍得了功夫片、警匪片,卻拍不了年代片、倫理片,那些你們親身經歷的事情,對我們來說都太遙遠也太陌生,於港臺演員也是如此,比如家長裡短的電視劇吧,沒有在類似的氛圍中成長,卻要演給生活在那種環境中的人看,會鬧大笑話的。”
“成長環境嘛?”徐容一邊剝著雞蛋,一邊道,“就說這雞蛋吧,我小的時候不比現在,肯定也沒法跟發達的香港比,那會兒是真的窮,說了杜導你可能不信,別說雞蛋,就是廚房裡的鹽、鍋都有人偷。”
杜其峰聞言愕然:“不能吧?”
偷鹽、偷鍋聽上去可笑,但是卻驗證了一個事實,鹽和鍋,是比較值錢的東西。
“怎麼不能,一家幾畝地,卻要養幾個孩子,糧食不夠吃啊,還得交公糧,具體窮到什麼程度那,比方說我去參加婚禮,沒有能穿出門的衣服怎麼辦?借啊,找左鄰右舍借,甚至會出現這麼一種情況,一件衣服,半個村的人藉著穿。”
杜其峰聞言愕然,這種事兒他哪怕從故事當中也未曾聽過,甚至有點懷疑徐容現編了一個騙他,半個村的人借一件衣服,實在太過荒謬以至於匪夷所思。
徐容忽地感慨道:“窮的千奇百怪,富倒是富的千篇一律,這幾年,隨著外出務工人員的增加,農村的條件比過去好了很多,中國老百姓最惦記的就是房子,而且還特愛攀比,你家蓋了二層小樓,我家要是不蓋,睡覺都睡不踏實。”
“但是出去的人多了,大多數婦女、小孩、老人留守”
趙俊凱坐在一旁,聽著徐容給杜其峰講述內地的風土人情,他不知道昨天晚上徐容跟杜其峰聊了什麼,但是今天見杜其峰時,顯然不復昨天奪門而出的憤怒。
“電影呢?”在徐容喝水緩氣的功夫,杜其峰感興趣地問道。
徐容不是一個好的講述者,講的內容,往往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但從這些支離破碎的故事當中,杜其峰已然能夠想象一副華北農村地區八九十年的畫卷。
“那個時候我們也有電影,天快黑的時候,村頭的大喇叭一吆喝:‘放電影的來啦,放電影的來啦,村東頭麥場七點,村東頭麥場七點’,全村甭管男女老少大人小孩,甚至隔壁村子裡的,也會搬著凳子,匆匆忙忙的去看電影,主要是沒什麼娛樂,那會兒我們一到晚上,村子裡這一堆那一堆坐在村子裡侃大山,也沒有電視機,那玩意在我們那零幾年才完全普及。”
“那個時候見到放電影的稀罕,也不像現在,孩子一看電視立刻就能說出來演員的名字,那個時候我們誰也不認識,也沒當是看電影,就以為電影裡的都是真的,看一次,對於裡頭演員要討論幾個月。”
徐容接過王亞芹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手,道:“其實真要說起來,也沒有幾年的光景,也就十來年吧。”
最近一段時間,杜其峰已經領略的內地的風光,跟徐容的描述,簡直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由的感嘆道:“如果不是你說,其實我想象不到,僅僅十來年,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徐容點著頭,道:“估計沒幾個人能想象的到,其實你看歷史,會發現咱們國家有一個明顯的規律,不是有句話嘛,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且往往亂世之後,必然會迎來差不多二百年的盛世,有人說,如今中國是大國、強國,我覺得這是一種不太合理的說法,按照歷史規律,這一輪的盛世,其實還沒有完全開啟,現在仍然處於蓄勢階段,我覺得有一句詩挺好的,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雖然時代不同,但是估計三五十年之內,實質相同的場景必然會再現。”
杜其峰聽著徐容娓娓道來的語氣,堅定的神情,不由的愣住了,他認識很多內地人,但是還是第一次遇到像徐容這樣的對這個國家和土地充滿了信心和熱愛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杜其峰極為突兀地道:“你很愛國。”
“當然,我能吃飽穿暖,安全地活著,或者說我比絕大多數人活的都要好,所獲得的一切,都是黨和國家所賜。”徐容笑了下,“中國以前講君臣父子,現在批判那是奴性,如果一個活在當下的社會連生存都難以維持的人,他當然可以有意見、發牢騷,反而他沒意見才是咄咄怪事,可是如果一個生活的比較不錯的人仍然對他生存的國家和政府滿腔怨言,我覺得,杜導你把這樣的人捧紅,也擋不住人家轉頭咬你一口。”
杜其峰聽到徐容最後一句,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瞅了一眼手裡的劇本,苦笑著道:“我總算知道,《毒戰》的劇本為什麼能那麼容易透過稽核了。”
“哈哈哈。”
徐容同樣笑了,如果他都接受不了的情節,稽核肯定不會透過,如果他能接受的了,稽核那邊也差不多能夠接受。
一旦《毒戰》突破底線並引起負面影響,即使緊急叫停,稽核方面的確難辭其咎,但他作為主演,同樣也要受到牽連。
徐容意有所指地道:“其實稽核嘛,就是劃一條線,只要別作死的瘋狂試探,都不會有什麼事情。”
杜其峰點著頭,道:“我聽很多朋友都談過,但是那條線其實很模糊,因為價值觀這個東西,其實並沒有明確的標準,你不嘗試,其實也根本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大原則還是不能違背的。”
“如果違背了呢?”
徐容笑著道:“那也簡單,不換腦袋換屁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