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標準的尺度實在太過唯心。

但在兒孫的眼裡,自己的父輩、祖輩,也應當修傳,不說名垂青史,至少當年為人藝做出的貢獻應當被徐容這個接班人所重視、所銘記。

於是許多有條件的,紛紛表示願意出錢出力幫忙促成這件事,尤其是徐容最初的計劃是隻給老演員修傳,但如焦菊隱、歐陽山尊、夏淳、田衝等大導,還有燈光大師宋垠、舞美大師王文衝、音效大師馮欽、道具大師丁裡,在各自的領域內同樣響噹噹的存在。

他們的子孫,也希望他們長輩的貢獻能夠不被短暫的時光衝澹。

而之後徐容的操作開始令他歎為觀止,徐容拒絕了多方的資助,表示修傳是他作為人藝後輩應當做的事情,他們的子女後輩只需提供相應的資料即可。

到了這,趙科徹底瞧明白了徐容所謂的為前輩修傳,簡直就是一出當代的項莊舞劍。

儘管他聽濮存晰說,徐容給人藝的前輩修傳,是為了學習前輩的技藝和特長,但是如果徐容不給蘇民修,身為兒子的濮存晰肯定要好好跟徐容理論理論不可。

他也聽張合平說,徐容修傳是為了正人藝的風氣,讓年輕人多向前輩學習,可是如今的年輕人,別說讓他們看書,哪怕讓他參加學習,能不能聽得進去還是兩說呢。

在趙科看來,徐容這招真的是高,而且如同風清揚一般,招式之間全無痕跡,名義上是修自己的技藝之路、修人藝的風氣之路,但這個事兒一旦辦成,徐容率先修成的,反而是當年史家衚衕56號院成長的那幾代的人脈。

就像近幾天,剛有點風吹草動,立刻就有一大幫子人過來說情。

怪不得年紀輕輕爬的那麼快呢,光這手,多少人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徐容並不清楚自己簡單的動機,會被趙科解讀的那麼複雜,此時他在思考一個問題,蔡添明在醫院太平間的冰櫃裡被張雷再次逮捕後,到底是想真的戴罪立功,還是從一開始就是虛與委蛇,抱著中途趁機脫逃的打算。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一個直接影響了整體的劇情問題。

他並沒有依據劇本判斷或者詢問編劇,作為一部現實主意題材的電影,劇本夾雜了編劇個人的主觀意志,劇本和客觀事實相背,那麼修改也是應有之義。

如果是單純的戴罪立功,那麼在詮釋的過程中,他就得給出蔡添明情緒變化的點,讓觀眾看明白,他蔡添明從個點開始,不想戴罪立功了,而只想逍遙法外!

若是被抓到的那一剎那,他就在思考怎麼脫逃,那麼又將會是另外一種有著很多細微差別的處理。

至於最終的結局是否如眼下的劇本所寫,反倒沒那麼重要了。

吃飯的時候,徐容似乎想起了什麼,抬起頭瞧著往嘴裡扒飯的劉春,不經意地問道:“老劉,你進來六年了是吧?”

劉春含湖不清地道:“七年了,再有兩年就能出去了,要是減刑的話,估計還能快一點。”

徐容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壓低了聲音:“你剛進來那會兒,想過逃跑嗎?”

劉春抬起頭瞧了他一眼,眼睛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道:“徐老大,我勸你別有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逃跑那可是大罪,而且,往哪跑?!”

見旁邊的小劉扭頭瞧來,劉春立刻打住了,轉而道:“其實剛被抓到的那會兒,正年輕,也沒覺得有什麼,以前總聽別人說這裡頭好些大哥、豪傑,心裡其實還有一點嚮往,但是進門的那一刻,我怕了。”

“怕?”

劉春埋著頭,一遍拿勺子扒拉著飯,一邊道:“對,就是怕,特別想出去,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裡多呆。”

“那你怎麼沒有爭取戴罪立功的機會什麼的?”

劉春愣愣地瞧著他:“我是傷害罪,也沒團伙,咋爭取?”

話說完了,他瞧著徐容的眼神開始變得不對,因為他記得,這位兄弟,進來的原因可跟自己不一樣,而且以他乾的買賣,不可能沒團伙,真要是豁出去了,說不定還真能獲得減刑的機會。

只是他也不瞭解徐容那行到底什麼情況,提醒道:“徐老大,你,有家人嗎?”

“什麼意......”徐容的疑惑,在看到劉春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後,乍然開解,是的,他如果想戴罪立功,就不管家人的死活了嗎?

小傳要改改了。

頓了一瞬,徐容問道:“那你覺得無期和死刑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