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沒按他指的坐到床鋪上,乾巴巴地道:“拐,拐賣人口。”

“你他孃的也就這點出息。”徐容一個大腦瓜子甩了過去,隨即,拿起早在準備好的價值連城的半瓶老乾媽遞了過去,“拿去改善改善伙食。”

張中忙不迭的接過了,這才坐到了床鋪上,道:“嘿,謝謝徐老大。”

徐容揚了下下巴,問道:“講講,到底怎麼回事?”

“徐老大,其實,要是能活下去,誰樂意幹這犯法的買賣啊”

徐容發現,這裡的兄弟們在敘說過往的過程中,大部分都是廢話,大概平時聊天、傾訴的機會不多的緣故,有一個兄弟他甚至感覺精神都有點不太正常。

他認真地聽著張中的描述,偶爾的記下幾個關鍵詞。

只有在這樣的時間裡,他才感覺到自己來到這裡的意義,可是這樣的時間每天又不多,到了一點半,他就得再次去車間幹活,然後直到下午五點半,一天的勞動才算結束。

勞動結束,但是他作為犯人的工作還沒結束,吃過晚飯之後,到了七點半,還得去大廳收看新聞聯播,提升思想覺悟和政治站位。

再之後,他才能繼續和兄弟們促膝長談。

當然,這個過程中也有不配合的,但好在大多數兄弟都比較有眼色,除了個別精神出問題的,大多數兄弟在他一手蘿蔔一手大棒的勸說下,都會極為配合的交待實情。

而他所要做的,則是從他們的訴說當中,抽絲剝繭的從他們的行為裡尋找他們曾經某些時刻的精神狀態。

這裡頭的犯人,很少是呆了一年以下的,在暗無天日的改造過程中,有的對自身犯下的罪惡追悔莫及,但也有隻是遺憾被抓到了,不然日子肯定比現在滋潤一百倍。

對於後者,他無需太過擔心過去和現在思想的偏差,但對於前者,他就只能從對方當時的行為來判斷其處在那個情境之下的思想狀態。

一個違法者的心理狀態。

理論上,他寫的這些東西,正常情況下是不能帶出去的,但是這條規定對他影響不大,到時候筆記本會先經過相關單位審查,確定沒有問題後再轉交到他手裡。

深夜,監舍內依舊燈火通明。

監舍內的燈白天不開,晚上不關,對於他的工作而言,算是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徐容躺在床上,腦子裡一遍一遍地過著每一段劇情,某一刻,他翻了個身,猛然發現對面床鋪上劉春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瞧著自己。

“伱怎麼還不睡?”

劉春愣了下,似乎完全沒想到徐容還沒睡著,但旋即,臉上旋出點笑容:“嘿,徐老大,就睡,就睡。”

劉春說著,翻了個身,面朝向牆壁,沒大會兒便鼾聲如雷。

望著劉春的寬闊的背影,徐容心頭升起一股疑惑,劉春真的睡著了?

剛才為什麼盯著自己?

他當然不會以為對方生出了什麼齷齪的心思,至少據他所知,這裡根本沒有類似的事兒發生。

而且劉春平時很怕他,他跟兄弟們“談心”的時候,劉春向來都是衝在第二個。

好一會兒,聽著劉春的鼾聲節奏穩定下來,他心裡陡然生出一股明悟。

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不會信任任何人。

因為絕對的信任,有可能導致自己死亡。

他緩緩坐了起來,拿起了筆記本和筆,在筆記本的第一頁,寫著三行字:

“利己。”

“聰明。”

“狠辣。”

他先是在“利己”之後寫了個括弧,然後在其中添上了“極致”二字,而後以同樣的操作,在“聰明”後新增了“自以為”兩個字。

再之後,才輕輕地翻了一頁,鉛筆觸在紙面上,緩緩流淌:

1978年,我出生在ZS市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也導致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