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銓話裡,將袁宮保與北洋分開,其意已溢於言表。

放棄袁宮保!

馮華甫到吸了口涼氣。

忍不住道:“不成,不成啊!沒了宮保...”

“沒了宮保,北洋還是北洋!”金銓厲聲道:“陸千鈞三五日即至京師,宮保命不久矣。華甫,你掌著軍隊,務必要在這幾天之內,穩住軍心。一待宮保身亡,你馮華甫手握重兵,再無鉗制,自當呼風喚雨,而北洋仍然是北洋!”

又說:“宮保若亡,於你我而言,未嘗是壞事。宮保在,革命派集中火力針對;宮保亡,你我只消逼那清帝退位,表示願意推姓孫的上臺,而你握著重兵,姓孫的能耐你何?他必心生妥協之心,還怕掌不住權力?”

道:“甚至更進一步!”

馮華甫遲疑了,猶豫道:“宮保承諾,等掀翻清廷,讓我做副總統。”

金銓嗤笑:“可那副總統沒有兵權!”

馮華甫沉默。

是啊,袁宮保在頭上,北洋就永遠是他說了算。若袁宮保沒了,北洋的軍權,大半就是他馮華甫說了算。

到時候,既能作副總統,又手握重兵,這難道不比只做個副總統來的強?

金銓見他已是動搖,便再接再厲,道:“陸千鈞兇惡,華甫,你想想,若計策失敗,他將如何報復你?你便藏在萬軍之中,他也能殺了你呀!”

馮華甫終於動搖:“你說的對...陸千鈞此人不可力敵!”

咬牙道:“好,你說咱們怎麼辦?!”

金銓大喜,道:“首先要穩住北洋局勢,要宮保即使身死,北洋也不會出現大的動盪。否則北洋一旦發生內亂,革命派就會抓住機會。我們必須要先制住段芝泉、王聘卿。”

馮華甫道:“試探他們?”

金銓道:“段芝泉我瞭解,他只要知道了裡面的利害關係,多半與你做出同樣的選擇。但王聘卿便不好說了。”

道:“你先準備一支心腹精兵,琢磨著那陸千鈞將至之時,去與段芝泉攤牌,他若同意,咱們就是一夥兒了,他若不同意,便先將他軟禁;至於王聘卿,直接軟禁即可。等宮保被陸千鈞殺了,想必王聘卿別無辦法,只能倒向我們。”

其實袁宮保死了,只要北洋的幾根柱石不動搖,北洋還是北洋。金銓就是這般考量。

這其中,既涉及到陸恆帶來的危險,他害怕,也涉及到權力的紛爭——袁宮保在,他們的權力便受到很大的限制。若袁宮保沒了,到時候他們幾個代表北洋與革命派談判,到手的權柄,才是實實在在的。

...

陸恆離開贛西,一路向北。

出了鵝城,見之景象便極是不同,等過了大江,愈是不同。

不是沿途風景,而是社會人民。

所謂國之將亡。每逢一個朝代快要滅亡的時候,不但人禍重重,更有天災連連。陸恆走過北方大地,不是見水災,就是見旱情。

大多數的人們麻木的就像行屍走肉。

除此之外,便是兇狠毒辣。

在這樣的世道,對大多數的民眾來說,要麼做行屍走肉,要麼迴歸獸性,如此才能勉強維持活下去。

成為行屍走肉的,便是等死;獸性爆發的,說白了,便是那打家劫舍、把人命當草芥的贓官汙吏、土匪惡霸!

什麼是水深火熱?

這就是水深火熱。

陸恆走著,漸有一股無力感。

蒼天煢煢,大地茫茫,入目處盡是一片悲涼,縱使能一拳打碎一座山,又有什麼用呢?

他迫切的希望,那紅色的旗幟,能儘快覆蓋這大地!

後來,陸恆都不敢走有人的地方了,只走山野之間。

有人的地方,太多悲涼;山野之中,反倒寧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