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齒,雙目發紅:“那哪裡是什麼慈善育嬰堂?分明是個魔窟!”

“裡頭的人殘虐嬰兒!便尋常人家的雞崽子孵化了,也小心翼翼照料,可那裡面,嬰孩兒不當人啊!”

“我在窗戶縫裡,親眼看到有人把嬰兒的眼睛剜下來!”

他噗通一聲跪在陸恆面前:“陸爺,我只是個拉黃包車的,力弱膽小,無可奈何;但我知道您是大人物!我只有來找您,只有您了!”

陸恆已是面無表情,他一把將顧如卯拉起來:“跪個什麼跪?站起來。”

他深吸口氣:“前面帶路!”

哪裡還有多餘的話說?

顧如卯說他力弱膽小,力弱是事實,膽小卻不然;他能單槍匹馬綴上魔窟,又能冷靜對待,來找陸恆,這是智勇雙全!

在這樣麻木的世道里,其中難能可貴之處,無需言表。

陸恆的憤怒,無法言說。但凡這世上,便是那禽鳥畜生,對幼生的個體,也是倍加呵護。而殘害同類的嬰兒,是這世間最大的惡!

比那畜生還要不如一百倍一千倍!

陸恆嘗為拐賣、坑害嬰兒、孩子的事深惡痛絕,沒遇到還則罷了,既是遇上了,如何能不管?!

顧如卯心中激動,但他還有一絲冷靜,道:“陸爺不去找些人嗎?”

陸恆頓足:“先去盤盤路數。”

找人?找什麼人?

陸恆心中殺機醞釀。

顧如卯聞言,以為陸恆是想先去看看情況,再想辦法。便道:“那處育嬰堂我已打聽過,陸爺,我說與您聽。”

邊走,他邊說:“英租界外那條弄堂裡的育嬰堂是柳文偉開辦的;這柳文偉是鎮江柳家的人物,在上海也頗有勢力,聽說他與洋人有交情,還與英租界的青幫頭目張嘯林關係良好。”

他頓了頓,說:“對了,陸爺,我那天瞧著剜嬰孩雙目的,便是個洋人。那育嬰堂裡,大抵有七八個洋人呢!”

還與洋人有關!

陸恆心下殺機更烈。北方八國聯軍事演甚烈,不知多少人水深火熱。陸恆鞭長莫及還則罷了。如今這上海,洋人還要殘害嬰兒,也罷,就這裡出一口鳥氣,狠狠殺殺洋人的威風!

陸恆心中定下計略。

顧如卯還在說:“我跟周圍的人打聽,都說柳文偉是個大善人,說他開辦育嬰堂,又經常設粥棚接濟窮人,還捐資修路。沒想到表面上大善人,背地裡是個惡鬼!”

“柳家的宅子,在育嬰堂的鄰街;我不知道那柳文偉晚上怎麼睡得著!他難道不會夢到嬰兒的啼哭嗎?他是如何的可恨啊!”

在陸恆身邊,顧如卯彷彿發洩一般。

這些天,他心中煎熬之極。他想救那些嬰兒,但又沒有能力;來找陸恆,又多日找不見。他只是個剛來魔都不過半年,跑了幾個月黃包車的黃毛小子而已!

他只能心中咒罵,卻無可奈何。

陸恆心下森冷,一把提起顧如卯的肩,道:“你來指路。”

便撒開步子,快如奔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