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 來自杜衡的自信(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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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對陸中江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個月之前。
清瘦,腰背挺拔,天天梳個大背頭,髮蠟打的油光水滑,整天笑呵呵的非常有幹勁的一個小老頭。
可現在出現在杜衡面前的,卻怎麼都和自己印象中的陸中江,那個幫自己成長的陸書記完全的聯絡不到一起。
身形乾瘦,一眼就能看出是營養不良;頭髮毫無光澤度可言,而且一根根的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枯黃分叉,與以前的大油頭完全就是兩個模樣。
尤其是臉色,萎黃一片,讓人乍一看,還以為是黃疸發作,而且膚色晦暗,沒有一點點的生氣,嘴唇也是一片青黑色。
甚至在與杜衡面對面的同時,老同志肉眼可見的在全身鼓勁,用全身的力氣讓自己能站的穩一點,儘量讓自己的腿不要抖。
可是杜衡就站在他的對面,他褲腿的微微晃動,握到一起的手掌,無不再說,陸中江在勉力的維持著自己最後的體面。
杜衡的心狠狠的緊了一下,有那麼一個剎那,他也只是嘴唇哆嗦了一下,卻什麼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勉強的問出,“陸書記,你這是怎麼了?”
聽著杜衡的聲音,陸中江笑了,而且是那種發自內心,非常真誠的笑,握著杜衡的手,也微微的用了點勁,“杜院長,歡迎回家。”
杜衡的心狠狠的顫了一下。
陸中江對自己而言,可真不是一個搭班子的書記,那是把自己從新手村引匯出來的老師,如果沒有陸中江,杜衡這個院長,當成什麼樣,是一個完全未知的結果。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陸中江,杜衡可以是一個好大夫,但是像現在一樣坐穩院長的職位,還能好好的收攏住市婦幼,不可能。
因為一年前的他,是一個對管理一竅不通的白痴。
“陸書記,身體不舒服就不出來了,咱們什麼關係,真沒必要搞這些面子上的事。”杜衡伸手抓住了陸中江的胳膊,看似親熱不願放手,實則是伸手攙扶,“走,趕緊進去坐著休息。”
說話間,有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堅決在裡面,至於身後一同而來的市婦幼領導,他也不介紹了。
餘海廷往前緊走了兩步,到了杜衡身邊小聲的說道,“陸書記本來在省腫瘤醫院住院呢,聽說今天你要來,衛生院要掛牌了,陸書記是說什麼都不聽,怎麼勸都不行,非要親自來。”
“省腫瘤醫院?”杜衡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一邊抓著陸中江的胳膊,一邊慢慢的一起往裡面走,“陸書記,怎麼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呢?
而且以前不都是好好的嘛,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中江輕輕笑了一下,用一幅很放鬆的模樣說道,“嗨,以前辦公室坐的時間太長,有痔瘡,偶爾不舒服的時候,也就當痔瘡了,而且平時也沒發現什麼不一樣,不疼不癢的,就沒想過別的。
六一和孫子出去吃了頓湘菜,這突然就起不來了,我自己也挺突然的。”
“檢查結果是什麼?”
“肛腸癌。”
杜衡眉心再緊,趕緊追問到,“怎麼治療的?”
陸中江還是一幅輕鬆的口氣說道,“破了,說什麼潰瘍型的,要切了,用什麼造口術。
我問了大夫,說做了手術,可以多活個兩三年、三五年的,要是不做可能就半年。我一想就給拒絕了。”
“陸書記,我沒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你放棄治療了?”
“對,放棄了。”陸中江輕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說嘛,醫學的目的,是讓人健康的活著,讓人有尊嚴的活著,而不是用一些極端手段,讓人多一些毫無意義、沒有尊嚴、沒有質量的喘氣時間。
我呢以前老說你這想法不對,畢竟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但是真到我身上,我忽然就理解你說的了。
做了手術,多了個一年半載的喘氣時間,可天天得掛個糞袋子,不能吃不能喝,還得一直忍著疼。糟蹋孩子們的錢不說,讓老伴兒、子女天天看著我等死受罪,這不光是折磨我,也是折磨他們。
再說了多個一年半載的喘氣時間,真的沒什麼意義。”
杜衡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事還和自己有關係。剛要張嘴,可身邊的餘海廷插話到,“陸書記,人家腫瘤醫院的醫生也說了,有些人的壽命延長了五年以上呢,甚至有人多出十多年的壽命呢,你怎麼就聽到兩三年這幾個字呢?”
“呵呵,小俞啊,你是沒在那裡住院啊,你要是看見那些人在承受什麼樣的痛苦,你就不會這麼勸我了。”陸中江突然沉默了一下,“這兩個月的時間,我一直挺好奇一件事的,就是那些人被疼的死去活來,生不如死,可他們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結果呢?難道多活那麼一兩年,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這話一出,杜衡和餘海廷都沉默了,直到看到自己以前的辦公室,杜衡才悠悠的說道,“死亡很可怕,所以人們都想抓住生的機會,可是卻不想,這樣的機會,只是讓他生不如死。”
陸中江嘆了口氣,“是啊,這兩個月的時間,住院的這些人裡,走了的就有五個。這些人啊,怎麼都覺得他們不是被疾病帶走的,而是被疼痛給帶走的。”
看著近在咫尺的辦公室門,杜衡趕緊打斷這個沉重的話題,“不聊這個了,咱們進去休息一會。”隨即又對身後的張副院長和鄭主任說道,“麻煩把其他人帶到會議室吧,我待會過來。”
說完之後,杜衡便走進了這間非常熟悉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所有的東西,都和自己記憶中的位置重合,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但是稍微多看一眼,就能發現,地面上有著淺淺的物體滑動過的痕跡。
杜衡很清楚的記得,在他還用這間辦公室的時候,地上是沒有這些劃痕的。
不過這些都在杜衡眼神微晃之際,就一掠而過,然後趕緊的讓陸中江坐到了沙發上,“陸書記啊,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呢。這段時間,咱們還透過兩次電話呢,你居然也能忍住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