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中,朱標在前,李善長落後半個身位。

朱標的臉色很是不好,開口道,“你眾目睽睽之下,跟老爺子請罪,你讓他怎麼說?再說,本就是你弟弟的錯,你請罪是什麼意思?”

李善長面色蒼白,“臣昏聵!”說著,微微嘆息一聲,“不瞞殿下,臣也是心中惶恐,才想著在朝會上請罪。”

“你惶恐什麼?”朱標又道,“怕因為一點小錯,老爺子就要處置你?”說著,苦笑道,“也不想想,胡惟庸的案子,牽扯了那麼多人,你都能安然無恙。這點小事,怎麼會藉機發作你。莫非在你心中,父皇就那般嚴苛?還是覺得,孤維護不了你!”

人越老,膽子越小。

這些年朱元璋大權在握,坐穩天下,讓這些老臣們感到了無上皇權。再加上胡惟庸前車之鑑,李善長更是說話做事,都小心了許多。

“臣不是那個意思!”李善長道,“臣已老,越發的不中用了,絲毫不敢僭越,唯有小心謹慎行事!”

朱標的腳步然停住,目光看向御花園中的草木,默默出神。

“所以!”李善長緩緩上前,小聲說道,“臣想請辭,告老還鄉下!”

朱標忽然回身,“這是什麼話,朝中許多事還離不得你。莫說父皇,就是孤也離不得你!”

李善長笑道,“皇上和殿下的厚愛,臣銘記五內。只是臣已老朽不堪大用,再而且臣繼續在朝中,頗有不便呀!”

這是終於想明白了!

朱標心中暗道,老爺子廢了中書省不設丞相,但李善長依然是文臣第一人,而且門生故吏遍天下。他在朝中,許多人還是以他為首。

不過,他臉上卻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看你說的,好像誰猜忌你似的。你是何樣的人,父皇清楚,孤也清楚。”

“臣年近古稀,別無所求。可家中子弟晚輩,卻還...........”李善長嘆息一聲,說出自己的難處。

並不完全是他貪戀權勢,而是他的兒孫家人們,捨不得他早早的離開朝堂。他的門生故舊,包括淮西一脈的官員,都捨不得他離開朝堂。

“孤懂了!”朱標拍拍李善長的手背,“可這個當口不行,你剛被父皇罰了,就上書請辭,等於是撂挑子!”說著,想想,“等母后的壽辰之後吧!”

李善長點頭道,“臣,謝殿下隆恩!”

“你辭官之後,是要住在京師,還是回淮西?”朱標又問道。

“臣是定遠人,這個歲數自然要落葉歸根!”李善長笑道。

朱標沉思片刻,搖頭道,“還是先住在京師幾年吧,等你老家的府邸建好,再回去住!”

聽了這話,李善長心中一暖。

雙方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太子是把他李善長的面子裡子都顧及到了。在京師住些年,然後回家,他依然風風光光。若是現在就回去,難免會讓人覺得是失了聖心。

一旦有人覺得他失了聖心,那朝中就不乏落井下石之輩。說不得到時候,彈劾他李善長的奏摺,就漫天飛舞。

“英哥兒年紀小,今日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無心之言,你也莫多想!”朱標又道。

李善長微微行禮,“皇太孫天資聰穎,非能用常理視之。臣雖老邁,但也知皇太孫所說有理。”說著,一笑,“再過些年,我大明又多一賢明儲君,江山社稷之幸也!可惜臣老了,可能活不到那天!”

“不過是些小聰明,當不得如此誇獎!”朱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