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中,安靜的駭人。

燈火在牆上的影子,不安的跳躍,忽明忽暗。

陳大年關切的看著馬皇后的臉,可後者的臉上沒有任何反應,面若沉水。

從他講述,到馬皇后親自閱讀那個記事的本子,時間不長可也宛若許久。從始至終,陳大年只看到馬皇后的手,微微顫抖了兩下,然後就再也沒有半點情緒。

“娘娘!”陳大年輕喚一聲。

“這事還有誰知道?”馬皇后依舊看著本子,沒有抬頭。

“奴婢,姓張的嬤嬤,太監苟二一知半解!”陳大年低聲道。

“唔,你,俺是信得過的!”馬皇后輕輕道。

陳大年不假思索,“奴婢知道怎麼做!”

皇后信得過他,但未必信得過那兩人。這句話,就註定了他們的下場。畢竟這可是家醜,若載於史書,怕是千古的笑柄。

忽然,馬皇后抬頭,溫和的一笑,“你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死人堆裡出來的人,怎麼慌成這樣?你看你額上都是冷汗!”

“奴婢一輩子不怕死,可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歹毒的事!”陳大年的聲音有些不穩,“況且,那藥無色無味,萬一入了您和皇上......”

“入不了!”馬皇后笑道,“俺和皇上身邊,都是用了幾十年的老人,出不錯差錯!”說著,又笑笑,“再說,若是俺和皇上這麼容易毒物入口,又怎能活到今天!”

是的,別看她是個女流之輩。

可這輩子跟著老爺子什麼沒見過,蒙古人的百萬大軍圍城,陳友諒張士誠的傾巢來攻。他們攜手從最卑微到天下至尊,表面的征伐還在其次,暗中背地裡,不知多少人要他們死。

若沒有點手段,怕早就讓人給害死了。

“這事做得好!”馬皇后笑笑,順手把本子放在枕頭底下,“先不要張揚,別跟皇上和太子說,明白嗎?”

“奴婢明白!”陳大年低聲道,“可,娘娘既然知道了,以後.....”

“俺知道了,就有料理她的手段!”說著,馬皇后終於臉上露出幾分心疼,長嘆一聲,“民間說,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俺是個女子,一輩子半點錯事沒做過,更沒對不起誰。誰知道,老了老了,家裡出了這個一個妖女!”

“大小姐!”陳大年忽然換了稱呼,上前幾步,開口道,“若是您.......我去!”說著,陳大年頓了頓,繼續道,“我有一百種辦法,無聲無息的弄死她!”

馬皇后沉思良久,搖搖頭,“弄死她容易,別的事難!”說著,忽然眼眶微微發紅,“可憐俺的大妞兒,俺當成了親閨女一般,居然是這麼死的!”

隨後,目光看著窗外,臉上泛起鐵青,“俺早就和皇上說過,給兒子選妃,不能選那些嬌滴滴的文官家的女兒,他們心眼多,心胸小。你看,果不其然,這是選了一個妖女進了家門!”

說到此處,馬皇后忽然想起了什麼,看著陳大年,沉聲問道,“你說,俺大孫這些年身子不好,是不是和她也有關係??”

不等對方回答,她已經冷笑起來,“自然是有關係的,弄個小人每日扎,俺大孫能好才怪!”

“哼,她死!她一個人死,便宜了她!”

“她不是喜歡扎小人嗎!俺讓她扎個夠!”

“這等事,她一個人若沒幫手怎麼也做不出來。你看這本子上寫的,呂家的大奶奶給的銀錢,去買藥!”

“哈!呂家大奶奶!”

陳大年看著馬皇后的臉,一時間思緒彷彿回到了從前。

從前,很久之前,眼前這位大小姐就是這般。對於危及到他們的人,從不留情。當年為了老爺子在淮西軍中的位置,大小姐可是沒少下手,剪除那些不聽話的郭子興的舊部。

大小姐是賢,但她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還有,城外老君廟道士?”馬皇后沉吟片刻,看香陳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