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室出身的女子年紀雖小,但閱歷不淺,仔細打量了下末尾落款,確是周老先生親筆。

她沒詢問對方是如何得來的,而是鄭重將其捲起放回錦盒。

外人或許不知,當年那位未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郡主,正是她的外婆。

楚嫣心中嘆息一聲,又取出另一個卷軸,入手輕盈,裝裱簡單,上面漿糊似乎都沒幹,哪哪都透著廉價。

按說一個能隨手送出周鴻飛畫作的人,絕不該如此小氣。

她將卷軸完全開啟,入眼是一個大大的“壽”字,紅紙灑金,墨跡黑潤,筆法飄逸,看起來似乎又沒那麼簡單。

書法顯然不是女子強項,她抬頭向中央人群望去,一陣左顧右盼,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而後不顧眾人異樣目光喊道:

“樊先生,我這裡有幅字,麻煩您幫忙看一下。”

一個身穿唐裝的老者回過身,稀疏頭髮在頭頂梳成髮髻。

但凡這種打扮出現在大庭廣眾的,要麼是搞藝術的,要麼是搞行為藝術的。

看老人神態舉止,大機率是前者。

……

見到是女子喊自己,老人露出一個和善笑容,這丫頭是他的學生,天分不低,只是頑劣了些,經常拿著顏料墨汁亂塗一通,美其名曰“後現代藝術”。

幾名年輕人見老者走過了,紛紛面帶敬意站好,沒了方才說笑的模樣,就連表哥宋昊,也是微微朝對方點頭。

樊敬誠揹著手來到近前,笑吟吟朝徒弟道:

“讓你平時多下些功夫,現在遇到難題知道找師父了?”

“先生,不是您說的嗎,搞學問要謹慎再謹慎,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我看出了個大概,但又不敢妄下斷言。”

“呵,你看出了什麼,倒和我說說?”

老人接過卷軸,眯眼仔細打量起來。

楚如嫣在一旁緩緩道:

“這字飄逸空靈自成一體,筆勁灑脫一氣呵成,不存絲毫停頓拙滯,尤其是墨跡,下筆如漆,濃淡適宜,還有一股獨特香氣,應是上等徽墨,只是……”

“只是什麼?”

楚如嫣看了眼旁邊王柄權,小聲道:

“只是紙張和裝裱太糙了些,白瞎了這筆法和好墨。”

老人聞言點點頭,靠近了紙面輕嗅一下,皺起眉道:

“怪哉!”

“怎麼個怪法?”

“若老夫沒聞錯,這墨整個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份,應當是周鴻飛的私用墨。”

說完,他合起卷軸,唏噓道:

“想當初那老傢伙用了一幅顏清臣真跡換來一塊小小墨條,拿到我們面前顯擺,說是普天下獨一份的失傳手藝,單成本在當年就比十倍重量的金子還貴。

他當成寶貝一樣,給我們多聞一下都心疼,這等守財奴,終究也沒把東西帶下去。”

老人搖頭說完,再度開啟字卷,不緊不慢道:

“你說得不錯,字確實是好字,至少有幾十年的功力,筆法雖不及周鴻飛凝練,但勝在灑脫隨意。

甚至可以說,寫這字的人心境彷彿只有二十來歲,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讓他寫一個‘壽’,他卻寫出了大鬧地府與天奪壽的氣勢。”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皆忍俊不禁,唯獨王柄權笑不出來,因為這字正是他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