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響,蟹腳癢,秋分過後,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

九月吃雌蟹,十月吃雄蟹,煮熟後揭開背殼,雌者成金黃, 雄者如白玉,滋味鮮美。

巴蜀,地處王朝南部偏西,河流縱橫,每年到了九十月份,沿河而居的百姓便會下河摸蟹。

巴蜀的蟹分幾種, 其中以閘蟹最為出名,其體大膘肥, 背青肚白,肉質細膩,口感鮮甜,絲毫不輸陽澄湖的閘蟹。

每年過了秋分,漁戶便會結網捕撈,然後擔到城中售賣,價格也不貴,幾枚銅板就可以買上一隻二兩雌蟹下酒。

城中百姓也好吃蟹,幾乎每次遇到都會買上幾隻,品嚐一下這個季節獨有的鮮亮。

嘉瀘府城內,一個清瘦老儒生此刻正和一個攤販討價還價,最後費了好一番口舌,才以低價購得三隻缺了腿的螃蟹。

老儒生在這城中生活了近二十年,已經近乎人人都認識他,嘉瀘府城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府衙內登記在冊的人數已經達到了近兩萬之多。

按說擁有能讓城中兩萬人都認識的名氣, 再怎麼也不該是這般窮酸做派。

可老儒生這個名氣,卻並非什麼好名聲。

老儒生有個女兒,名叫秀兒,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人坯子。

秀兒娘死得早,老儒生一個人將她拉扯大。

由於長相俊俏,少不了上門提親的人家,老儒生家徒四壁,雖說拿不出像樣的嫁妝,可也不愁嫁。

後來在秀兒十六那年,正值中年的儒生終於幫她敲定了人家。對方是城中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是個讀書人,據說長相也端正。

在媒婆的撮合下,本來不大的房子一下子被塞滿了聘禮。

看著一匹匹大紅顏色的綢緞,儒生說不出的高興,當晚便開啟一罈塵封已久的好酒,就著親家送的豬頭肉,獨自暢飲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媒婆帶來了一位郎中,說是要為秀兒把脈。

古往今來, 夫家休妻常有七出一說,其中就包括“有惡疾”, 作為父親的儒生雖心生不悅, 可嘴上也沒說什麼。

畢竟對方能提前派人來診斷,免得成親後出了什麼問題再休妻,已經算是給足了面子。

當郎中將手指搭在秀兒的手腕上時,立馬眉頭緊皺起來,儒生見狀也緊張了起來。

“這位姑娘,你……”郎中捻起鬍子,猶豫了一下。

身後的媒婆見狀催促:“到底怎麼了,你趕緊說啊,日子已經算好了,若是有問題也好儘早調理不是?”

媒婆的話語也算留足了餘地,畢竟這一趟她賺了小几百兩,若是讓她再吐出來,可比割塊肉都疼。

郎中閉目又仔細號了一會,終於肯定道:

“姑娘有了身孕,已經三個月了。”

“啊?”媒婆長大了嘴巴。

儒生聞言看了眼自己的閨女,只見閨女此時正低著頭,也不言語,儒生心裡瞬間涼了半截,他小聲朝郎中說到:

“這……是不是號錯了,還請先生再號一次吧。”

郎中搖頭嘆息道:

“我行醫數十載,喜脈是不會看錯的,你……還是問問她吧。”

說完,郎中便背起藥箱起身離開了,留下媒婆和儒生大眼瞪小眼。

儒生雖面色凝重,卻依舊輕聲問到:“秀兒,究竟怎麼回事?”

名為秀兒的閨女依舊低頭不做聲,讓在場其餘兩人看不清真容。

一旁的媒婆這時終於按耐不住,嚷嚷道:

“這不明擺著嘛,你家閨女不潔身自好,不知懷了誰的種,害我白忙活一場,白白損失……”

媒婆說到此處突然閉上了嘴,因為她看到對面那個一向溫文爾雅,連講話都不敢大聲的儒生此刻正雙眼通紅地盯著自己。

“你想幹什麼?”

媒婆面露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