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用其道而不知其數者,術也;懸教設令以示人者,法也。這說的呢,就是手段和律令外在表現,放在修行上,就是參悟規則,找到規律,總結出經驗……”

岳陽樓內,饒是八柱大蛟也認認真真聽著一條小黑狗在那裡“講道”。

“人主以術化世,猶天以氣變萬物。氣變萬物,而不見其象;以術化人,而不見其形。故天以氣為靈,主以術為神。術以神隱成妙,法以明斷為工……”

立志要做宰輔之才的狗子,搖頭晃腦外加小尾巴旋得飛快,聽得八柱大蛟一愣一愣的,揣摩狗子話中深意之後,更是讚歎道:“我非生靈,若要長生不滅,便要取‘術’之精妙。”

生靈可以修道,直指真仙境界,乃至更上一層樓,也是不必擔心。

但八柱大蛟是器靈轉化而來,這世上本沒有八個腦袋的蛟龍,沒有這樣的物種,所以在眾生眼中,它終究是奇異。

因術法而生,自然也會以術法而滅。

可如今八柱大蛟畢竟有了自我的意識,就和生靈並無區別,便不會面對消亡而無畏無懼,也就是害怕不可測的“死亡”到來。

此時狗子講的是“人主”以明法梳理天下,但對八柱大蛟而言,它只要做自己命運的主人,那就可以了。

“術以神隱成妙,似我這等……求一個‘神隱’而得長存,即可。”

八柱大蛟作為岳陽樓的器靈,忽然若有所思,神識中誕生了一個念頭,想著自己要是脫離這眾生世界,不為眾生所知,豈不是就能長存?

只是,要做到這種程度,無異於開天闢地,想那些天仙大神,也不過是打造一方洞天福地罷了。

可這洞天福地,依然是依附著大千世界而存,三界的紛爭,還是會影響到洞天福地的存在。

一時間,八柱大蛟陷入了沉思,它忽然覺得,要是眾生不能確定陰間的存在,那何異於“神隱”?

手段不為所知,才算神妙。

眾生都不知道“神異”去了哪裡,何嘗不是“術”的極致?

對八柱大蛟而言,它沒有繁衍生息的慾望,也沒有錦衣玉食的念頭,但畏懼毀滅,這樣的情緒,卻是有的。

見八柱大蛟陷入沉思,一旁正在啃糖葫蘆的小龍人則是懵懵懂懂問道:“師兄,‘法’要明斷,‘術’要神隱,那我這人不人龍不龍的,算神異怪異奇異之種否?”

“你就是個人,反正販夫走卒眼中,你就是個穿肚兜的光屁股小孩兒。”

“……”

“但在妖怪眼中,你就是頭角崢嶸的龍種,還保留著以前的龍種痕跡。”

狗子說著又道,“而且,有些鬼神眼中,你也是人,是沒有頭角龍尾的。”

“什麼鬼,什麼神?”

“比如五福鬼、土地神,看你便是個小人兒,不信你可以去問問看。”

“那豐隆鄉的土地神怎麼不這麼說?”

“他為什麼要說?說了土地廟被豐姓組族人潑糞嗎?”

“……”

一番對話,豐今安從中獲得了不少有意思的想法。

甚至,他覺得從汪摘星師兄這裡學到的東西,比老東西強多了。

“‘神隱’……”

豐今安唸叨著,又吃了一口糖葫蘆,然後眼睛一亮,“這其中,必有說法啊。”

“自然有‘法’,而且也早就‘明斷’。”

狗子沒有藏著掖著,他對豐今安解釋道,“自來神仙奇遇或者書生狐狸之類,只有一個‘緣’字。不可捉摸的緣分,就是冥冥之中的必然。”

“這也太縹緲了吧?總不能我跟老……我跟先生相遇,也是必然吧?”豐今安頓時不解,“若非先生嫉惡如仇、義薄雲天,哪有我此生苟活?”

“你如何知曉,這不是無數個君子,在無數次跟你素不相識、擦肩而過之後的一次相遇呢?”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豐今安抱怨歸抱怨,但多少也已經明白了過來,他豐今安的奇遇,就是遇上了魏昊,這緣分,就是他現在還能拿苟活的道理。

甚至這已經不能說是道理,而是法則。

因為他內心悄悄地假設過自己如果沒有遇上魏昊,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