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露著腳趾,亂髮沾著稻草,渾身上下黑黢黢髒兮兮,小腿肚兒上還沾著泥巴當真是難為了這公子哥。

只是見魏昊躺在板車裡挺屍,公子哥兒就挺痛快,幹這等累人的差事,也成了心頭快活,渾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力氣。

拉著板車,往東北江畔枯骨山的路上,白辰還笑著道:“我是龍族,給你拉車,這也算是‘龍驤軍’了吧。”

“……”

所謂“龍驤”,就是指真龍拉車。

倒也的確應景。

魏昊正待呵斥,卻聽白辰突然嚎了起來:“賢弟!我的賢弟啊!你怎麼這麼命苦,鄉試趕不上,還在勾欄裡染上了病,如今一病不起,這該如何是好啊——”

要不是怕曝露行藏,魏昊當時就想表演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給白公子來個腦瓜崩。

什麼叫在勾欄裡染上了病?!

白辰一邊拉車一邊嚎,只要是同路的,都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兄弟情深,手足至誠,真是讓人感動。

就是車裡躺著的混賬秀才,不想著鄉試高中,卻流連勾欄染病,只怕是花柳之類,拖累兄長如此辛苦。

一通亂嚎,讓板車裡負責“嚶嚶嚶”的狗子都懵了,汪摘星尋思著自己給個勾欄裡染病的扮忠犬,怎麼都有點不合適吧。

“叫,給我叫起來!”

白辰很是入戲,扭頭瞪了一眼狗子。

狗子無奈,只好盤臥在魏昊頭邊,嗚咽了起來。

小狗兒叫聲本就讓人揪心,這光景白辰號喪一般地在那裡叫喚,更添悲切。

斗笠下魏昊的臉都扭曲了,真是學壞學得快。

來五峰縣這麼久,白公子從來沒有這般痛快過。

不是在捱打就是在捱打的路上,祖傳法寶壞了修修了壞,還差點被大夏王朝的國運化身給撓死,盡是劫難晦氣!

如今,揚眉吐氣啊!

痛快!

“賢弟啊——”

心中痛快,白辰頓時又極為投入地號了起來,旁人聽了,只當是板車內的倒黴秀才快不行了。

不過枯骨山白仙廟越來越近,路上不少善男信女都是過來安慰白辰,告訴他白大仙極為靈驗,他家兄弟去了白大仙那裡,定能痊癒康復。

而此時,香火旺盛的白仙廟內,幾個佝僂廟祝小跑入內,從神像背後一個小門鑽了進去,七拐八拐,便到了一處洞窟,洞窟內一排排掛鉤懸著,鉤子上勾著的,全是剝了皮帶著腥的血肉。

這些血肉不是牛羊也不是豬狗,而是一個個人。

石柱上人皮纏繞,囚籠中活人好似待宰的牲畜,有小怪啃著手腳,有細鬼嚼著人筋,當真是血腥恐怖,凡人若無一顆英雄膽,絕不敢入得此處。

只見幾個廟祝踉踉蹌蹌踩著連皮帶血的頭髮到了一處高座跟前,磕了頭之後,立刻高聲喊道:“老爺!喜事到啦,外邊兒來了個在窯子裡嫖病了的秀才,如今沒了救治,他家兄弟把他拉到了這裡,特來求個緣法救命!”

“噢?居然還有這等好事?”

那高座上有個妖魔正在啃食剛挖出來的人心,將那溫熱跳動的人心往顱骨托盤中一扔,然後眼睛放著光:“還是讀書人的血肉吃著香,趕緊張羅起來,給那倒黴秀才演個慈悲為懷!”

“是!”

不多時,廟祝們紛紛作悲天憫人狀,各持拂塵、木魚之類,魚貫到了白仙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