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媚觀那棋局,比馮煜更加頭疼,看了兩眼立時放棄。

朱厭握著尖刀,默然無言。

他的聲音如同書生文士那般溫和,可他本人卻與自身相貌一般,生前乃是屠狗之輩,亡後得承氣運踏入修行,又蒙馮郡君看重,方有今日成就。單是禁制,他或許還能出謀劃策,可一旦沾染上“琴棋書畫”一類,那可就是為難他了!

場中造詣最深的,反是那狐女辛十四娘。

可惜囿於出身,她在傳承方面顯出薄弱,自棋道下手能比馮煜多看出幾分,但也多得有限。

幾人匆匆趕來,最後竟只是站在荷塘一方遙遙眺望,倒似真成了觀摩對弈的旁人了。

彼時,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馮煜幾個不約而同那般,將視線越過棋盤廣場,落向那座大殿。

大殿前。

延慶手中託著一個錦盒,似矜似傲地踱步而出,站在殿門,嘴角噙著笑意。

“喲,幾位來了啊。”他如同問候老朋友一般開口。

馮煜失笑,沒有回答。

旁邊朱厭三人更是無暇理會,目光從延慶身上挪移,而後凝注在那個錦盒上。

延慶似有所覺,也隨著他們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瞥了一眼,旋即笑著道:“倒是巧了,諸位都是為它而來的麼?——啊,吾倒忘了,馮道長,你我先前的約定怕是要作廢了。”

“唔~”馮煜攤了攤手,“閣下不必在意,對此我先前已有所預料。”

“如今只有一問,懇請解惑!”

延慶偏了下頭,看著他道:“請講。”

“閣下手中,當真是‘雍王印’?”馮煜問道,其他人也立時關注。

“呵呵~”延慶嗤然輕笑,緩緩揭開錦盒的蓋子。

眾人放目遠眺!

錦盒中,一枚端正肅穆的金印,放置在其中。

在場之人誰也沒見過“雍王印”為何模樣,可他們在看到那方金印時,心中立刻浮現出一種篤定的直覺——那就是“雍王印”,凡間罕見的珍貴“玄器”!

許多宗派以“玄器”鎮壓門派氣運,都城隍的印,用來鎮壓都城隍府倒也得其所歸。

“諸位,如今還有疑慮麼?”延慶注意到了眾人的動容,面上笑容愈發悠然。

“太子殿下,”朱厭踏前一步,虎目注視著延慶,“‘雍王印’非同尋常,萬不可以此耍鬧,郡君得承福靈明王之道統,執掌陰司城隍府名正言順、理所應當!殿下若肯將此印交還給郡君,郡君定不負殿下之望,必要之時,亦可支援殿下執掌人世大統!——殿下以為如何?”

“薛尚書家的馮夫人~”

延慶未答他之所問,只是戲謔那般笑著道,“吾知道她。其家最盛,亦不過是一部尚書,怎麼,你這醜陋鬼物要讓吾向如此一個老嫗低頭?嘁,其生時尚不足在意,死後倒想作威作福?真是可悲可嘆,而又可笑至極!”

朱厭愣了下。

他沒想到延慶口中能說出這般粗鄙言辭!

而短暫的凝滯過後,朱厭勃然大怒:“殿下、——你,你竟敢口出狂言,侮辱郡君?罪不可恕!”狐女亦是俏面蘊煞,叱責連連,辛十四娘柳眉顰蹙,駭然而驚詫地自語道:“延慶此人自絕於朝堂士人,如今更是口出妄言,忤逆褻瀆神靈,他、他莫非失心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