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煜看著來人,頗感驚訝。

他沒想到居然在距離京城不遠之處,遇上了青州有過一面之緣的項原。

只見項原滿臉激動,不待那馬車停穩便一躍而下,幾步奔近,長身作揖:“恩公,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您!若非有您相助,項某早已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此前欲尋恩公拜謝,左大人卻言恩公早已離去,如今遇上可謂天意!還請恩公在上,受項某一拜!”

馮煜扶住了他。

聽他提到“左大人”,遂問:“令公子可是安然回返了?”

項原連連點頭,道:“左大人破獲黃河幫畢萬慶擄掠幼童一案,犬子也順利歸來。正是從左大人出得知真相,方才知曉恩公盛舉,一直銘感於心!”言說之間,馬車上又下來一個抱著孩童的婦人,正是項原之妻。

項夫人也受過馮煜恩情,抱著孩子便上前見禮。

馮煜頗感無奈,勸慰道:“如此天寒地凍,別讓孩子受了涼!兩位的謝意我已盡知,不必再如此客套,快回馬車上去吧!”

項原也擔心項夫人與他那幼子的身體,遂讓他們先行回到馬車,他自己在雪地裡與馮煜說話。馮煜也透過與他交談,知曉左千鋒在他走後,聯絡沂縣縣衙將收尾瑣事做得頗為妥當。

那些被擄掠的孩童,已盡數安然歸家。

左千鋒押著以黃河幫畢萬慶為首的罪犯北返京城,算一算時間,竟比馮煜還先到了京城。項原得知馮煜亦往京城,不由分說,熱情相邀同往。

此地距離京城已不過一兩日的路程,他並不需要急於一時,馮煜想了想答應下來,放緩些速度從旁領略一下大乾京師的繁榮倒也無妨。

他拒絕了項原讓出馬車的提議,只要了匹馬,與那些隨行僕從一般慢慢悠悠地往京城而去。

雖說天下各地亂象已顯,百姓生存維艱。可在順天府,仍有繁榮景象。只那官道,比之青州就寬敞平坦得多。哪怕冬日下雪,雪霽之後官府便會組織人手,將官道疏通,來往行人客商皆不會因為道路耽擱行程。

項原對馮煜感激萬分,一路之上畢恭畢敬,熱情招待。

一日過後,他們步入京城範圍。

午時馮煜與他們在京城外的縣鎮用飯。雖是城外郊縣,可那街道、商鋪繁華興盛的程度卻能與別處的城市相比。用飯過後,馮煜騎著馬,隨行隊伍又趕了一個時辰的路,前方豁然一座巍峨城池映入眼簾!

大乾京城!

那城樓高聳佇立,恢弘大氣,單隻城牆就有十丈之數,城樓更顯壯觀!遠遠望去,京城便如威嚴的巨獸,匍匐在蒼莽大地之上。四方官道寬闊平坦,形成京城的數條脈絡,哪怕是冬日,官道往來商旅亦是絡繹不絕!

馮煜勒馬而立。

他的雙目之中閃爍清光,正以道門“望氣之術”觀那京城氣象。

但見恢弘皇城上空,磅礴氣運匯聚,形成如同山嶽般巍峨龍形盤踞在蒼穹之下。那龍形軀體稍顯渾濁,龍首之上也似浮顯暮氣,可整個龍軀卻仍自厚重威武,磅礴壯麗,果如當初璇璣道長所言,大乾之氣數,尚未走到末路。

若如此,那麼璇璣道長的提議的確堪為良策。

要是能夠取得大乾官府的信任,拓展大衍伏魔真君的信眾將會更加容易,屆時他便能在較短的時間裡,聚起更為強大的力量,以應對那逐漸動盪的世間亂象。當然,這其中也得有個前提,便是所選之人堪稱賢明,能真正做個勵精圖治的中興之主,否則馮煜可不願助紂為虐。

項原在京城戶部做京官。

官職不大不小,也有座府邸。馮煜原本打算到了京城,便與他告辭,項原盛情難卻,邀他小住兩日不遲。如是一同入城,沒走多遠,只見前方圍聚著一群人,人群裡面的牆上貼著佈告,佈告下方還有官差把守。

圍觀眾人讀了那佈告文書,一個個盡顯動容,議論紛紛。

馮煜坐在馬背上,目力又遠,自是一眼看見佈告內容,粗略瀏覽完畢,不由驚訝地“咦”了一聲。項原也騎著馬,他卻看不了那麼遠,只知道一群人簇擁著議論什麼,遂笑道:“那麼多人擠在一處,也不知佈告上說了些什麼。”

馮煜看了他一眼,道:“是當今皇帝降旨申飭太子的文書佈告。”

“啊?”項原愣住,接著神情劇變,“皇上降旨申飭太子殿下?怎會如此!道長還請少待,此事關係重大,我得知曉內中詳情!”

他正欲翻身下馬,馮煜卻拉住他。

“佈告之下人潮如織,你哪裡擠得進去?還是我直接讀給你聽罷。”

項原望了眼擠得嚴嚴實實的人群,醒悟過後苦笑揖手:“那便有勞道長了!”馮煜搖了搖頭,示意無妨,接著便憑藉過人目力,遠遠地將那佈告一字不漏地讀完。

項原的表情變化劇烈。

尤其是在聽到諸如“暴虐”、“不賢”、“寡恩慳吝”這類言辭之後,更是面沉如水,眼裡擔憂溢於言表!試問,被今上冠以如此評價之人,能擔負得起繼承大統的職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