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得知始末的狐女並未急著分辨,而是自行回顧一遍,捋清了思路,方自嘆了口氣,清明目中竟浮現起淡淡的悲憫之色。

“‘邪丹師’吳海濡之名,我亦知曉,而他在京城,還有一個名號叫做‘妙手丹醫’。其人在丹道之上頗有造詣,與凡俗、修真界皆有來往,不過吳海濡人緣並不好。許多人有求於他,也有許多人厭惡其所作為,便在於他行事全無顧忌,屢屢做出駭人聽聞的舉動。”

“其人最擅長‘對症下藥’,即是針對個體煉製對應的專屬丹藥。此人前兩年拿出的‘赤玉丹’頗有名氣,於生精養元、豐血益氣一道別具特效,故極受京城權貴追捧。”

“他此番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專門跑到青州設立據點、擄掠孩童,若小女子所料不差,吳海濡正是研製出獨屬某一個人的特殊丹藥,擄掠孩童正是為了採血以邪法煉丹。”

“而且,那些孩童定然也並非胡亂蒐羅,他們必定具備某個共同特點,與那幕後之人貼合對應,方才被盯上受難。若不是如此,以吳海濡與其背後之人的權勢,擄掠孩童犯不著這般繁瑣,還用上了康龍的‘魘昧造物’做遮掩!”

馮煜忍不住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豈是遮掩就能遮掩得住的?”

狐女目光從他面上看過,搖頭道:“不,我認為,他們要遮掩的並非是案情。而是想以此不起眼的方式,讓人無法將其聯絡到一塊,從而透過那些孩童的共同之處推測到背後之人——他們掩護的是那位用丹的權貴!”

“豈有此理!”

馮煜難抑慍怒,脫口斥言了一聲。

狐女之言,倒是把青州“魘昧造畜”擄掠孩童一案說得透徹。他雖不敢斷定,可其實心中已信了七八成,畢竟講清楚這件事,與為康龍開脫並無干係。

他走了兩步,俯身將收集的乾柴禾放上篝火堆。

那逐漸暗下去的篝火堆得了助力,漸漸地又燃了起來。

馮煜藉此時機平復了心緒,重新冷靜下來:“那麼關於‘康龍’,你還有何話說?”

狐女搖搖頭,嘆道:“康龍在此之中到底扮演何種角色,我亦無法盡知。不過大抵推演出事情起末之後,以康龍的述求,倒可以推測出避開直接因果的辦法。”

“哦?”馮煜驚訝,“那康龍參與到這般害人性命的惡行之中,還能有法脫去因果?”

“自然是有的。”狐女信手撩過一縷散開的髮絲,歸復耳後,繼續道,“人族修士修行對丹藥依賴頗大,康龍尋上吳海濡,不外乎欲從其獲取修煉用丹。若直接以‘魘昧造物’交易,吳海濡再以‘魘昧造物’為惡,康龍亦會有間接因果。可若他那‘魘昧造物’並非透過交換落到吳海濡手中的呢?”

馮煜驀地想起一個可能:“你是說,透過別的人轉手?”

狐女點頭:“不錯。若透過別的人轉手一回,那些間接的因果聯絡就會被轉嫁。說到底,‘魘昧造物’只有變化之能,並不會直接傷人性命,康龍只要避過一層,不受那因果帶來的怨氣纏身便足夠了。”

馮煜心中驚怵,追問道:“那他出現在虹沂山莊,與我交手相阻又如何算?”

狐女看著他:“道長還不明白麼。只要他未曾直接沾染此事,他出現在何處,又與何人交手,與此並無什麼關礙。”

此時馮煜也回想起來,那康龍當時,最初的確沒有太過強烈的鬥法意念,反是在試探馮煜來歷,並且想要邀請他與他“背後那位”一併加入到“青燈教”來。

可越是知曉詳情,他愈發不能接受!

那康龍明明參與其中,卻能不受牽連,馮煜意不能平!

“此乃欺天之舉,他就不怕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狐女喟嘆,幽幽地道:“故我才言,康龍其人善喜弄險,行事詭譎偏激,讓人無法親近。——尤其如今天地劇變,仙佛棄世,失了執掌天道審判之仙神,天、亦可欺也!”

馮煜冷哼一聲,斥道:“若真如你所言,豈非更不能遮掩康龍的罪孽麼?”

狐女輕輕地笑了一下,道:“因此小女子從始至終,並未為他遮掩與辯駁過,不是麼?何況小女子也只是推測——但不管如何,此事終歸要稟報到教中去,具體如何處置便不是我能置喙了。”

馮煜盯著她,毫不掩飾眼中的懷疑:“你們‘青燈教’容忍弟子如此肆意妄為,也能稱作‘始奉道統、遵循天規’?”

狐女凝眉,認真地道:“道長,康龍無法代表吾教!至於他能留在教中,乃是因為‘魘昧之術’頗為特殊,如今僅有他一人得其傳承,為傳承計,方能相容。而且在此之前,康龍也未敢真正逾越教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