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臨終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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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女生宿舍樓,沈翰林心裡也頗不寧靜。15年不見,那桂芸比讀書時老了不少,不單是容顏上的衰老,還有表情上的木然。
他記憶中的芸師妹是個清純的大女孩,說起書本上的知識頭頭是道,可是面對現實生活時,則表現得一臉懵懂。那時候的芸師妹說話聲音怯怯的,還有些小害羞,不敢用正眼看沈師兄的眼睛,常常沒來由地就紅了臉。
沈翰林感到那時的芸師妹不像是個做大學問的人,倒像是深藏在秀樓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這樣的感覺令他著迷,他覺得這樣的師妹正該有一個飽讀詩書、風流多情的玉面書生與之相配,他沈翰林不正是這樣的人物嗎?可是,這些思想只能存在於自己的意念中,當然不能輕易說出,更不敢貿然行動。
就是這個令沈翰林著迷的如同春閨中的女子,卻在那次酒醉之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晚上,其他師弟師妹都紛紛散去了,說“芸師姐就交給大師兄照拂了”。那桂芸面如桃花眼含秋水,倚在沈翰林的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說“大師兄抱我”“大師兄抱我”,叫得沈翰林心旌搖盪意亂情迷無法自持。當時,沈翰林不是沒有猶豫,內心中的兩個“我”也經過了一場小小的辯論賽,最後那個卑鄙的“小我”戰勝了高尚的“大我”,他攙扶著師妹來到飯店旁邊的酒店開了一間房。放到床上,師妹還是一遍遍地說“抱我抱我”,這時候師兄內心中的那個高尚的“大我”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那個“小我”高聲說:沈翰林,你如果不抓住這眼前的美好,可能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春閨人帶給沈翰林的,是他從未有過的人生體驗,是一種如夢似幻般銷魂的感覺,欲罷而不能。他不是沒有想過家裡那個有些兇悍還有些刁蠻的妻子,可眼前的情慾已經讓他完全喪失了理智。
放寒假回到家中,他一再鼓起的向妻子攤牌的強大勇氣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一點點癟下來,軟下去。
幾個月未見,做銀行前臺經理的妻子面對日思夜唸的夫君,像貓兒見到了魚腥,豈有看著不吃的道理。丈夫躲躲閃閃的情態立即讓她心生疑竇,一再逼問,沈翰林才吞吞吐吐地說:“是我的小師妹愛上了我,無法自拔。”
妻子追問道:“那你愛不愛她?”
沈翰林囁嚅著說:“我對她也蠻有好感的。”
妻子聞聽此言,當時就發出河東獅吼:“沈翰林你好不要臉,還有你那個師妹,更不要臉!你如果膽敢同我離婚,我就跑去學校,撕爛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沈翰林說:“你不要鬧好嗎?沒的感情的婚姻,勉強維持下去,也沒的意思的。”
妻子哭訴道:“沈翰林你好沒良心,上中學時你死皮賴臉追我,怎麼不說沒的感情?現在婚結了,孩子也為你生下了,你卻跑回來說沒的感情,鳴鳴鳴……”
沈翰林知道,妻子一嘮叨起來,沒有一兩個鐘頭是不會罷休的,就一個人躲在書房裡看書。看了不曉得有多久,忽然意識到妻子在屋裡沒了一點動靜,推門進去,一片漆黑。開啟燈,乖乖,竟然是一地的鮮血!他當時嚇得腿都軟下來了,叫了救護車,總算把妻子救了回來。此後,再也不敢提離婚的事了。
那個假期,他其實也是心心念念著芸師妹的,卻不敢打電話,更怕接到她的電話。怕什麼卻偏偏來什麼,那個下午,芸師妹不但打來電話,還帶來了“懷孕”這樣一個可怕的訊息。而從醫院裡剛剛回到家裡此時正在衛生間裡的妻子,留給他的時間,只夠說出勸芸師妹抓緊時間打胎這樣關鍵的一句話。他能想到芸師妹傷心欲絕梨花帶雨的模樣,怎奈他分身乏術無法安慰遠在千里之外的可愛可憐的師妹。
畢業後,與師妹各分南北。沈翰林獲得了寶貴的留校機會,妻子和女兒也從老家搬來江城。三口人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沈翰林的學術造詣也日漸精進。直到兩年前,妻子體檢時發現患上了乳癌,一家人平靜的生活被打破。都說乳癌治癒率比較可觀,可是妻子卻越治療越加重,癌細胞在體內生生不息迅速蔓延,一年半時間不間斷地手術、化療、放療,輾轉於病榻之上,最後還是滿心不捨地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年方45歲。
妻子臨死前拉著沈翰林的手,動情地說:翰林我好恨你,想當年我們兩個也是青梅竹馬的,你卻中間變了心愛上了別人。我知道這些年你心裡頭已經沒有了我,給我的愛少之又少,所以我才內分泌失調身體鬱結而生了癌症。不過,我也要感謝你,沒有再跟那個師妹有什麼來往,保全了我們這個家。聽蘇師母說,你那個師妹至今還沒有嫁,我不曉得是不是為了你。如果是那樣,你替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告訴她再寬容大度的女子,也不能拱手把自己的老公讓給別的女人。我不在了以後,你可以去找她,告訴她我走了,以後這個位置就讓給她好啦。”
妻子臨走時的這番話情真意切,令沈翰林心生內疚,他給了妻子此生最後的吻。
如今,芸師妹又回來了,她冷若冰霜的面容不由得讓沈翰林想起亡妻臨終時的囑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