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兒子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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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轉眼間到了十一月份,林美惠的預產期也臨近了,鐘山已經在醫院為她辦了住院預約,只等著“覺病”立即住進醫院。
青山市是十月份換季,今天颳風明天下雨的,鬧得人感覺很不爽。而十一月份卻安靜下來,呈現出“小陽春”的天氣,風住了,雪還沒有來,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是一種嚴寒來臨前短暫的好時光。
這時,林美惠的體重已經長到180斤,母親說九個月的光景,差不多又長出一個美惠來。這天早晨,美惠媽媽說趁天氣好,應該下樓走動走動,這樣生產時才會順利。母女倆剛走到樓下,父親就急匆匆追下樓來,說老家來電話,奶奶快不行了。夫婦倆趕緊買了車票往鄉下趕,囑美惠如果有什麼情況立即給他們打電話。
美惠沒有了母親的照顧,只得步行兼鍛鍊,走回了出租屋自己的家。
當晚是“北派七俠”中的老五王學禮安排吃飯,鐘山又喝了不少酒,回家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鐘山剛摸出鑰匙開啟家門,就聽到美惠在衛生間裡扯起嗓子大喊大叫:“不好啦,出水了!”
鐘山的醉意被美惠的喊叫聲嚇醒了一半,見美惠穿著套頭睡衣,果然有黃顏色的水順著大腿直往下流淌,忙一邊拿手紙幫她擦,一邊幫她往身上套衣服,又開啟櫃子找產檢記錄,找準生證,找醫院的住院手續。一通忙亂後,二人出門,站在清冷的夜裡等了許久,才等來一輛計程車。
車開到市立醫院後,林美惠就被送進了候產室,鐘山則被隔在了外邊的走廊裡。美惠用絕望的眼神兒望著鐘山,說:“快給我媽打電話,讓她回來,說我要生了。要不找我馬姨也行,看她是不是當班。”
鐘山哪裡知道岳父老家的電話,只得問護士站馬春華護士長在嗎?得到的回答是馬護士長週六週日輪休,週一才能上班。鐘山只能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靜靜地等待,等待黎明的到來,等待兒子降生的訊息。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明,一位護士從裡面出來,鐘山趕緊迎上前去,問裡面產婦林美惠的情況。護士說,只是羊水破了,還沒有宮縮,啥時能生還不知道。
鐘山趕緊下樓,一路狂奔回到父母的家,敲開門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美惠,要生了,已經送進了醫院。”
母親也慌亂起來,從櫃子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小衣服和尿布,讓父子倆帶上,趕緊打車回醫院看著,她這邊煮小米粥雞蛋,煮好後馬上送過去。
父子倆返回醫院,得到的訊息與早晨護士說的一樣,還是沒有宮縮,產期不定。鐘山趕緊下樓,跑到吳尚全家,請他找到繼母馬護士長,來醫院幫助研究對策。
繼子上門來請,馬護士長二話不說,立即起身打車趕到醫院。
十幾年前,吳尚全剛剛喪母,在市立醫院當外科醫生的父親吳友文就另娶相好兒馬護士,住進醫院裡的職工宿舍,撇下三個未成年的兒子。三個孩子冬天的棉衣棉鞋都是鐘山的母親給做的。鐘山和梁家柱兩個發小兒替吳尚全報仇,在路中間挖了個陷阱整蠱馬護士,害得她閃了腳丟掉了手中提著的準備做晚餐的鯽魚和豆腐。馬護士可能至今也不知道是誰搞的這場惡作劇,也許猜出了是誰幹的,最終原諒了這三個淘氣的孩子。因為後來她也生了自己的孩子,情感中流淌出母性,與吳家三兄弟關係逐漸好了起來。
鐘山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件陳年舊事,眼前的馬護士長,這個高高胖胖的中年婦女儼然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馬護士長問了問值班醫護人員情況,反饋的資訊是要麼剖宮產,要麼打催產素,林美惠在裡邊傳出的話是不做剖宮產,不想肚皮上留下個難看的刀疤。事後,林美惠才知道,為了這個決定她承受了怎樣幾乎超越忍耐極限的疼痛。
隨著催產素打進血管,林美惠開始有了宮縮,一開始是十幾分鍾二十幾分鍾一次,疼痛也是淺表性的。到中午後,加速到幾分鐘一次,最後是一兩分鐘一次,疼痛愈演愈烈。每次疼痛襲來,她都像身處熊熊烈焰中被燒烤,又好像有一萬把刀子同時割她的身體,先還能咬牙忍著,最後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似乎叫出了聲,疼痛才得以釋放。護士探了探下邊,說開得還不夠多。林美惠陷入絕望中,此時只求一死,逃離這痛苦的淵藪。
鐘山聽到妻子在產房內一聲接一聲的慘叫,也急得像沒頭的蒼蠅團團轉,繞到樓外的窗子底下,大喊:“美惠,我在這裡,堅持住啊!”
林美惠此時已經疼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是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聽到鐘山的喊叫,終於找到了發洩憤怒的靶子,大罵:“鐘山你混蛋,你在那裡頂個屁用,你替我疼來呀!你乾的好事,讓我受這活罪!我要疼死了!你別亂叫了,你去死吧!”
當疼痛幾乎達到極限的時候,馬護士長又用手探了探下邊,說差不多了,上產床吧。林美惠看到了希望,像落水的人漂泊了一個晚上終於在黎明時看到了岸邊。排山倒海般的疼痛更加高頻率地襲來,馬護士長鼓勵她:“使勁兒,再使勁兒!好了,露頭了。再使一把勁兒!”林美惠使出全身的力氣,劇烈的疼痛忽然消失了,伴著一聲嬰兒高吭的啼哭。
護士們又是一陣忙碌,不一會兒,一個像小耗子般粉嫩的渾身皺皺巴巴的小肉團被託到了她的面前,護士捏住了亂動的兩隻似乎比花生豆大不了多少長著黃豆粒大腳趾頭的小腳丫,把屁股朝向林美惠,笑著說:“看看吧,男孩兒,八斤六兩呢,難怪生得這麼費勁兒。”
嬰兒又被抱走了,產房裡只留下了林美惠一個人。她抬眼望外面的天空,天瓦藍瓦藍的,陽光透過窗子,柔柔地曬在身上臉上,樹上殘存的柳葉也被午後的陽光鍍得金黃,一切都這般安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