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軍主力自夏州南下,以朮赤、察合臺為先鋒,大軍隨後。一路經過綏德、延州、丹州等地。

數百年來,宋國與夏國、金國與夏國就在這片邊境的千溝萬壑之間不斷地重複著戰爭與和平。而和平總是短暫,戰爭卻永遠那麼殘酷,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千丘萬壑之間的人煙愈來愈稀少,具備自保能力的城池更是罕見。

直到最近幾年,隨著金國和夏國的國勢急劇衰頹,許多地方名義上屬於金國或者夏國,實際上早在幾十年前就沒人去管了。原本在這裡棲息的漢家農夫們也大都套三,轉而崛起的是各種部落,乃至各種自稱將軍、節度的部落首領。

又因為這些區域的地形荒涼險峻,往往一處沿河谷地附近緊貼著十幾條曲折隱蔽的溝壑。在這樣的地形聚集,非常容易遭到奇襲,而很難防備敵人的奇襲。

而經歷西征錘鍊的蒙古軍偏偏是當今世上最擅長奇襲的軍隊,也是當今世上最能夠克服複雜地形和嚴酷自然環境的軍隊。

夏國的荒原、沙漠和雪山,比起他們西征時遇到的那些,算不上什麼難題。他們橫穿夏國領土的行軍迅速而隱蔽,訊息全然沒有洩露,轉折向南以後,應該也是一樣。

此時成吉思汗所在的隊伍正越過一個山口,進入一道深深的峽谷。

峽谷裡沒有道路,只有一片又一片結冰的地面,可供馬匹行進的河灘上覆蓋了積雪,積雪又被前面的馬匹踐踏成了泥濘。峽谷兩邊則是高聳的山峰和層疊岩石,岩石上覆蓋著雪,映襯得岩石黑沉如鐵。

成吉思汗低頭看一陣路,然後抬頭看看高處,透透氣。

他忽然發現,與己方隊伍隔著一道山脊的山頭上有道矮牆,矮牆後頭像個小寨子模樣。隔著很遠,他看不清楚寨子的具體建築規模,只覺得那一道牆後彷彿有視線投來,注視著峽谷裡的人馬透過。

這種複雜的地形,軍隊不可能前後相繼地整體行動,只能分成數十乃至上百組,沿著任何可能的道路行進。按照昨日的計劃,這個方向的任何堡寨都應該提前被摧毀,不應該有漏網的!

於是他帶住馬,往河灘邊上停下,一直凝視著那裡。

在他的視線裡,那座小寨子附近出現了螞蟻一樣攀登上去的人群,寨子裡接連往外投擲巨石,卻一點都阻止不了進攻的人群。

很快他們就翻越了矮牆,寨子裡爆發出廝殺聲。人群中有一個格外矯健的戰士,就如猿猴般踏著矮牆奔走,接連殺死好幾個試圖封堵缺口的敵人。

他的勇猛嚇得敵人膽寒,當他又一次衝到某個敵人面前,那敵人連連後退,竟從矮牆頂端跳了出去,可能想沿著陡峭的山坡逃跑。但雪後的山地沒法落腳,那敵人的身軀從踉蹌到翻滾,很快就下墜到看不見的地方。只有慘叫聲拖得很長,在山間發出淒厲的迴響。

眼看敵人墜落,那矯健的戰士高舉起彎刀,大聲喊叫,引得一片片呼喊讚歎。

成吉思汗在啟程前,專門下令:大軍所到之處有無法避讓的屯堡、軍寨,務必圍裹攻克,碰上散落軍民,必須盡數殺死。不止在綏德等地,他們從夏國的西平府離開,去往夏州的路上,就已經這麼做了。

隨著大軍越來越接近漢人統治的區域,人煙有所密集,想要依靠屠殺來封閉訊息很難,但成吉思汗並沒有取消命令,依然要求各部沿途殺戮。

“負責那一路的是誰?帶著多少人?這會打戰的又是什麼人?”成吉思汗問道。

此行擔任怯薛長的博爾術與身後一名官員耳語幾句,隨即上來稟報:“那一路是孛禿駙馬所領,術兒徹丹監軍。部下有兩個蒙古千戶,披甲騎士八百六十七人,孛斡勒一千一百五十二人,另外還有隨行的碧眼回回軍和木剌夷部的降人一千四百九十三人。”

這種對下屬情況的紮實掌握,是確立大汗權力所及的重要手段。蒙古各部在西征過程中,各千戶不斷出現大量隱匿財產、人口和兵力的事情,成吉思汗為此授予了好幾名部下巨大權力,讓他們成為自己的耳目和爪牙。

此番大軍折返,不斷匯入各種僕從部落的人馬,又不斷整編。博爾術帶著塔塔統阿推薦的幾十個回鶻商人,再加上粘合重山手下的女真人、漢人文書一路上不斷忙碌,天天奔走不停,這才能夠隨時掌握準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