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中午的時候,處在指揮中樞的拖雷,開始感覺到情況不對。

蒙古軍的調動和集結,從來都快速而有效。這個民族生長在鞍馬之間,旦旦逐獵乃其生涯,一旦遇到情況,蒙古軍能瞬間由分散而集結,進而捏成有力的拳頭,打在敵人最關鍵的痛處。

所以起初沒有任何人把潘崗一帶的俘虜***當回事。在蒙古人看來,漢兒俘虜和被被搶掠到的牛羊沒有區別,可用的就用,沒用的就殺。特別聽話的留著牧養一陣,看情況再殺或者不殺。既然漢兒俘虜***,那便調一點人去,儘快殺盡,就這麼簡單。

可現在,蒙古人發現他們散開的人手在各地受到阻礙。

最初,是本該連夜趕到潘崗去放手大殺的兩個百人隊,一直沒有傳來勝利的訊息。後來加派人手去問,才發現他們壓根就沒到潘崗,而整個潘崗的俘虜們,這會兒已經殺退了蒙古人的幾次進攻,勢將燎原!

這情況驚得拖雷不輕,他額外又加派人手去查,才發現那兩個百人隊或許是為了節省時間,選擇離開大路而沿著睢水故道行進。

蒙古軍速來重視哨探,這幾日裡,雖然為了造成聲勢,控制了廣大範圍以至於兵力略顯不足,拖雷依然保證了每日裡負責巡邏偵查的托勒赤數量。

數以百計的托勒赤騎兵往來奔走一二百里,到處,掩捕居者、行者,以審各地虛實,確保己方掌握戰場主動。可畢竟他們人生地不熟,短短几日裡,要他們完整掌握周邊的一切動向,瞭解這塊土地的一草一木,未免太難。

睢水故道一帶,是黃河氾濫後造成的嶄新地貌,許多泥濘灘塗在結凍以後,很容易導致戰馬失蹄,更不消說連綿的蘆葦和荊棘野樹了。所以蒙古哨騎們很少特地去檢視,反正鼠竄其間的,無非是逃亡的漢兒軍民,絕非己方之敵。

或許那兩個蒙古百人隊也是那樣想的,他們毫無顧忌地衝進了那片區域,以為可以由此儘快抵達潘崗。結果,便是現在的場面。兩百名橫行萬里,從不曾吃虧的蒙古精銳騎兵,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蒙古哨騎沿著他們行進路線猛追一通,只發現河道沿線某處的砂土之間,隱約有鮮血浸潤的痕跡,附近還有丟棄的箭簇和斷裂刀劍之類廝殺痕跡。

哨騎裡頭,有幾個經驗極豐富的老手,他們立刻下馬挖掘砂土,果然發現了被草草掩埋的蒙古騎兵屍體,身上無不帶著深深創痕。哨騎們當即再找,又發現了驅趕馬匹離去的痕跡。

那些痕跡都經過了掩飾,顯然指揮這場伏擊的,是深通兵法也熟悉蒙古人作戰套路的好手,但因為時間緊迫,他們沒法做得盡善盡美,終究留下了痕跡。

但那有如何呢?難道蒙古人還能再調軍隊過來,往連綿沙磧和蘆葦蕩裡追擊?

這些由黃河氾濫形成的複雜地形,需要多少人馬才能踏平?

哨騎首領不敢自專,立刻回來稟報。

他見過拖雷以後不久,還沒過午,各處都有軍情急報。

以開封為中心,東西百里範圍內,百人規模的蒙古騎兵遭到伏擊的,至少有五六處;有蒙古人佔據的據點被人突襲,蒙古人不得不狼狽退出。

更分散的蒙古小隊,遇見的種種反抗更多。有某個十人隊的戰馬被偷偷殺盡,然後不得不步行趕路,苦不堪言,沿途遭到上千軍民圍攻,最後十人裡只逃出來兩個活的。

歸德府方向甚至有急報說,本方的千人隊遭到突如其來的騎兵突襲,當場不敵潰退。那騎兵還不是中原本地駐軍,而像是從宋國境內長途奔襲來的!

這不是胡扯麼?宋人是怎樣的德性,拖雷和身邊親信們還不清楚?這場斡腹行動之所以能推進至此,就是因為宋人軟弱可欺,沒有向強敵動手的膽子!宋人

若敢翻臉,己方在漢水沿線燒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翻臉了,何必等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