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在定海軍眼裡,己方是可以有更多選擇的。

這條行軍路線,便是過去兩年裡徐瑨部下的探子反覆勘定的結果。為此,錄事司投入了巨大的資源,以至於幾乎疏忽了中都。

尹昌所部沿此抵達歸德府境內,全然出乎金軍的預料。

付出的代價,則是沿途擱淺的船隻多達百艘,被陷在淤泥裡無法繼續行動的輜重超過全軍所攜的半數。沿途將士力竭、疾病脫隊的總數,更高達一千五百餘人,其中有兩百多人直接就暑熱而亡。

郭寧在歸德府裡向彭義斌講述尹昌所部到達,說起來簡單幾句。實際上,他哪會不知道其中的難處?

無非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無非是慈不掌兵!說到底,軍隊是殺人盈野的工具,工具就少不了損耗,

況且……

行軍的艱難,較之於以輕騎長驅賺城的危險如何?

將士的折損,較之於拿下歸德府的收益如何?

眼下這一場贏下,開封府周圍就幾乎拿不出可用之兵了。可以說整個開封朝廷,就成了定海軍的囊中之物。為了毫無破綻地實現這一整個大計劃,周國公郭寧本人都親自到了歸德府裡!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一場,郭寧必要大勝,尹昌也要一場大勝。

唯有一場夠分量的勝利,才能讓周國公看看濟南興德軍的勇勐,才能告訴定海軍的所有人,濟南興德軍上下,有得是能打仗的好漢!

這時去看,因為連線長途奔襲的緣故,尹昌本就清瘦的面容更加削瘦,兩個眼窩深深地陷了進去。他的花白鬍須也亂蓬蓬的,沾了泥水都沒顧上擦拭,但因為精神極度振奮的原因,他的兩眼亮得像要透出光來。

從軍二十年,做私鹽販子二十年,能再那麼多年的顛沛經歷中存活並且不斷壯大自家的勢力,尹昌絕非尋常之輩,他骨子裡精於權衡和算計,也幾乎不會被什麼事情輕易打動。

但現在,他亢奮極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深知自己的價值所在。他歡欣鼓舞地發現,在決定天下大勢的棋局裡,濱州尹昌和他一手建立的軍隊,乃是有力的一子!這一枚棋子做好了,是可以青史留名的!

尹昌深深吐氣,持長刀在手,向前一指。

在他身周,將士們沉默無聲,加快了腳步。

這些將士們有老有少,因為過去兩年的良好待遇和嚴格訓練,每個人都很健壯,身上披掛甲胃,宛如勐獸。

得益於將校們反覆的鼓勵,他們計程車氣很高漲。至於體力上頭,大部分將士自然疲憊異常,但因有船隊同行的緣故,要湊出一批自始至終坐船行軍,體力充沛的精銳,卻毫無問題。

五隊精卒同時出擊,帶隊的五名勇將,有三人是尹昌為私鹽大豪時的舊部,分別是擅使花槍的李禾,以短刀短劍搏殺的楊嶽,使長刀斬將奪旗的江瑾,有兩人是尹昌出鎮濟南後招募的水寨豪傑,分別是郭政和徐文德。

這五人都是曾得郭寧召見的健將。五將率部突出,便似五條長龍飛騰,又似五道鐵流奔湧,殺氣沖天而起,頓時驚動了歸德府城池內外,使得正在列隊攻城的金軍各部陷入了混亂!

“城北有敵軍伏兵?”

“怎麼會有伏兵?怎麼會從城北來?”

“就在漻堤後頭?那不是距離我們才兩裡?你這廝為何不仔細哨探?這下苦也!”

“咱們的騎兵少,既要往東哨探百里,哪裡還有人手往北去?快快通報三位都尉,敵軍兵分數路,來勢鋪天蓋地,數量不知有多少!”

“各部向北!向北!要接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