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那千餘騎隔著大周的軍陣還有老遠,就被反應過來的五投下各千戶帶人阻截,砍瓜切菜地殺了個乾淨。

那些千戶好好的看戲,等著兩頭撈好處呢。哪想到別勒古臺出了這樣陰損手段,意圖把他們逼上戰場流血?越是想不到,事情一旦發生了,他們就越是暴躁。而一旦暴躁,作出的反應就難免出格。

奉黃金家族成員的命令,與中原漢兒廝殺的一大隊騎兵,被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們說自己忠於黃金家族,忠於成吉思汗,還有誰信?

別勒古臺狼狽逃走了,恐怕今後再也沒法伸手到草原東部。他固然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而這些五投下之眾的千戶們,也一樣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那些蒙古人本可以乾脆利落決勝負,卻偏偏要玩弄心機……玩脫了,可不就誤了自己?

把邸報收拾起來的時候,李雲聽到書房外間,有排布碗筷杯碟的聲音。

他忙了一天,確實又渴又餓,連忙收起鎖匣出外。人到外頭才發現,端了盛酒菜的大盤子,進到書房外間的,不是原來的廚娘,而是個年方豆蔻的小姑娘。

小姑娘長得明眸皓齒,很好看,穿著僕婢的普通衣服,卻又隱約有些小家碧玉的特殊韻味。

李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忽然問道:「你是哪裡人?」

小姑娘怯生生,不敢抬頭,道:「奴是天津府本地人。」

「怎麼會到這裡做活兒?」

「爹爹在三岔口碼頭替老爺們奔走,不合吃了冤枉官司。我和母親為人做女使,按月得些身價。」

李雲點了點頭。

小姑娘替李雲倒了酒,李雲也不喝,兩眼上上下下盯著她看。

這年紀的女兒家情竇初開,容易害羞。覺得李雲的視線可怕,緊張地揪著裙角,想走又不敢走,滿臉惶然。

過了半晌,李雲才道:「好了,你不必伺候。天晚了去歇吧。」

他的話語聲很和氣,但小姑娘逃也似地出去。

李雲喝酒吃飯,如風捲殘雲。肚子飽時,巡夜的打響更鼓,已經傳入室內。窗外天色漆黑,地面卻有光亮反照向天空。他這個位置,看不到光亮放射之處,但不用猜,那必是幾個不禁金吾的商業區依舊燈火輝煌。

李雲冷笑了一聲。

他這些年出生入死,總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心得。就是世界上殊少巧合,任何事情一旦你覺得是巧合,十有八九是背後有刻意的推動,製造出來的。

這幾年他權柄愈來愈大,各色人等試圖和他攀交情,給好處的,從來沒停過。早前因為他夫人的緣故,有人以為他喜歡有丰韻、較年長的女子,因此頗有偷偷進獻風塵女子,鬧出許多雞飛狗跳。

這會兒,大概是自己以賈似道的名義南下時,在南朝行在胡天胡地的事蹟敗露了吧。有心人專門打探過,自以為把握住了左右司郎中的私密喜好,便安排了這等彷彿江南秀麗的女孩子在眼前出現。

此等勾心鬥角的事情,讓幾個退役的老卒去應付,著實太難。看來,這府邸被滲透得不像樣子,還是應該從左右司專門調些人,常駐在這裡為好。

至於這個女孩子,相貌確實很讓李雲喜歡。看她的懵懂樣子,或許也並不知道她此來究竟要做什麼。可李雲隨便問兩句,她立刻就提起三岔口碼頭,要說沒有人事前提點,李雲是不信的。

李雲起身折返內室,拿出了邸報,再看一遍。

此前皇帝忽然決定用兵於北疆,一聲令下,北疆各處兵馬備戰,中都等地也要響應。

大周的皇帝馬上得天下,他既然突發妙想,群臣只有配合著,沒有阻礙的道理。為防戰事遷延,需要準備的各項人財物力數字極其巨大,御河上各處漕倉都參與了糧食調撥。

入冬以後,海面結冰,海路漕運重啟,是明年的事了。冬天各處河道水量也少,能向北疆大舉調運糧食備用的,就只有御河漕倉。路線是經過御河柳口,沿盧溝河下行到三岔口,在轉入潞河,到通州這裡,改走陸路透過居庸關。

但從反饋到中樞的情況來看,好幾處的調撥都不順利。在糧食方面,三岔口碼頭的各方糾葛便是主要的堵點之一。

李雲來此,為的是解決問題。他快刀斬亂麻,不論對錯是非,先勒令恢復碼頭運作,抓緊搶運糧食。但這時候,他的家裡來了個惹人憐愛的女使,這女使便有家人牽扯進了碼頭的官司……

李雲本來沒想太多。但眼下他忽然生出了疑慮。

有人想攪混水!這是為什麼?

難道說,有人在阻止往北疆的糧食運輸?

難道說,有人希望皇帝在北疆打敗仗?

什麼樣的狗賊,安敢如此?

李雲的怒火騰地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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