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情,將士們在北方早就做過百數十次,個個熟極而流。當下也不多說,就看著史天倪,等他發令。

「出發!」

四十名甲士分做兩隊,走上左右兩條山道。今夜月光甚明,他們事前又得到了此地詳細的地圖,何處拐彎,何處陡峭,何處崎嶇難行,全都列得一清二楚,所以竟不舉火把,與之相對的,走了小半個時辰以後,那到處燈火晃眼的海寇寨子就在眼前。

一名甲士站在陰影裡,忍不住笑道:「這他孃的也太亮了,是求著別人來打吧?」

寨子後方忽然響起了清脆的哨聲!

包括史天倪在內,所有人都向前猛衝。

這寨子甚是鬆散,連像樣的寨門也沒有,在路口只有道鬆鬆垮垮的木柵。甲士們身著幾十斤的重甲,便如猛獸衝撞,直接將之推翻了。

柵欄附近瞌睡的、打盹的海寇立刻被殺死,意圖反抗的也頂多多活一兩個呼吸。

他們瞬間解決戰鬥,繼續深入。

寨子裡剛回去休息的海寇們最早做出反應,隨著鑼鼓聲響,很多人揮著武器直衝過來。

史天倪全然不動聲色,前進的腳步節奏也沒有變化,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號令。

一百人,不會更多了。這等規模的戰鬥,史天倪在十六歲之前就很熟悉。他帶著鄉人族人制服本地豪強的時候,敵人數量多半就是這個數。後來從軍,捲入了大國重兵的廝殺浪潮,就很少有這種小打小鬧的機會。

如今再次碰上了,他感覺竟然有些親切

,有些懷念無憂無慮的少年生活。

二十一人撞入敵陣。

不,那不能叫敵陣。史天倪的部下們各個久經沙場,又得到持續不斷的嚴格訓練,他們腳步穩健,佇列緊密,施展武藝揮砍刺殺的動作毫無瑕疵,這才叫軍陣。

對面這亂哄哄的一群光膀子貨色,只能算是獸群。還不是虎豹之屬,頂多頂多是一群野狗罷了。

史天倪輕鬆地想著,憑著本能自如地揮動長刀。在他左右,二十把刀光雪亮,砍斷敵人的武器,砍斷敵人的軀體,甲士們不斷向前。

海寇們操持刀槍竭力抵抗,但是,隨著最勇敢的十幾個人被輕易砍殺,後頭跟進的人開始哀嚎逃散。這也難怪,這些人習慣的,是在海船甲板的雜亂環境中,那種人對人的廝殺;他們壓根沒有彼此掩護、共同進退的概念。

沒到半盞茶時間,第一批衝上來的海盜半數逃散,半數成了地上七零八落的屍體。

忽然噼啪聲響,那是有人從寨子裡往甲士們身上放箭,然後有人在箭矢的掩護下衝上來。

可是弓弩這種東西,在海上潮溼鹹鹵的環境非常容易損壞,而海寇又不可能有紀律、有條件去堅持保養。他們射出的箭矢綿軟無力,打在厚重的甲冑上,頂多敲掉一塊漆皮,底下的精鐵甲片絲毫不損。

箭矢絲毫沒有起到掩護作用,第二撥衝上來的海寇轉眼化作屍體,然後被甲士踩了過去。甲士們的後方,一路鮮血橫流。

甲士們踏過屍體,撞翻了幾座窩棚,衝向燈火圍繞的高臺。

戰鬥爆發沒多久,蔡八就明白,王子清一定死了,這老小子敗露了!來自北方的兇人殺上門來絕後患了!

近了,更近了!這些兇人一個個都是鐵人,還都成了血人!那些血,都是寨子裡弟兄的血!

北人真可怕。他們比傳聞中的更厲害十倍,眼前局面,根本就是虎入羊群!這不是廝殺,是摧毀!

蔡八轉身就跳下高臺。

他忍著腳踝劇痛,想從後頭走,發現寨子後頭也亂成一團,不得不折返回來。忽然見到跟前有個熟人,便是今夜值守的那個海寇頭目。

蔡八猛地揪住他,怒罵道:「你剛才不是說,我們十個打一個,能把他們碾碎了嗎?你為什麼不去碾!」

那海寇頭目正在心膽俱裂時候,哪裡能回答?他拼命掙扎,甩開了蔡八的手,隨即猛衝幾步,換了個方向逃跑。蔡八的部下心慌意亂,倒有十幾人跟著跑了。

蔡八跳著腳,叫了幾嗓子,沒人理會。

再轉頭,看見趙希郤步履矯健,狂奔接近。

「趙老大,我們一起走!」蔡八連聲大嚷,隨即就見趙希郤噗通栽倒身前。

他連滾帶爬撲上去,只見鮮血和腦漿正從趙希郤右側腦殼一個巨大的傷口噴湧出來,頭顱內部已經成了個空洞。

蔡八嚇得慘叫,再抬頭時,眼前寒光一閃。

他的頭顱在空中飛著。下個瞬間,一切都結束了。他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