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海難(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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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水手們吃了一驚。
這些水手裡頭,有定海軍裡退役的老卒,還有王二百起家以後,回海州完犢村招募的鄉民。鄉民們彼此沾親帶故,某位年長的,甚至是王二百的長輩。
當下這位長輩道:「賢侄,你還活著呢!莫非是餘毒發了,說胡話?」
他伸手摸摸王二百的額頭:「不燙啊?」
王二百從旁人手裡拿過一柄短刀,揣在懷裡:「我想過了,船隊的針路有問題,過黑水溝的航線有問題,會停泊在此處私港有問題,正好碰上生番,也有問題!這都是算好了的!咱們是被故意引到此地的!有人要我死,說不定,也要咱們這船人都死!」
他蜷縮在吊床上,兩眼骨碌碌轉了幾圈:「所以,我先死一死。你們停船哭幾嗓子,最好在船板上鬧騰一下,相吵相罵,擺出意見不一的模樣。」
「然後呢?」部下們問。
「既然這些人有圖謀,就一定留了人手在河口,偷偷監視我們的動向,你們就等著看吧,一會兒哪艘船從濁溪轉出來追趕,就是哪艘船上的人圖謀不軌……他們以為我死了,定然假惺惺地上船探問,趁機控制全船。你們做好準備,等他們上船,全都宰了!」
生番短矛上附著的毒性非同小可,就算船醫處置及時,王二百仍覺一陣陣地頭暈噁心。他打起精神說了這一通,整個人都虛弱了,只得勉強擺手:「你們自己去準備,趕緊!」
海上殺人越貨的事情從來不少,水手們也早都見過血,並無一人提出要順風逃亡,或者類似的建議。當下人人獰笑:「就這麼幹!」
「去吧!」
眨眼間,福船上眾人就準備起來。
去年春天的時候,北方的周國公,也就是如今的大周皇帝郭寧,和南朝宋國的右丞相史彌遠暗中攜手,組建了一個海上商行。隨著商行的成立,原本主要方向是南洋諸國諸島的宋國海貿,與北方的大周和高麗兩國貫通成了一個整體,無論貿易量還是利潤,都翻著倍地增長。
南方的***豪商大賺特賺不提,北方原有的三百多艘通州樣海船更是完全不敷應用,更不消說,那些船大都從海陵王年間用到現在,快六十歲了。
為了維持上海行內部的南北平衡,大週一方面在天津府和復州、登州分設船政院,以重金聘請南朝的船匠,恢復造船業;另一方面,則由周客山透過慶元府的鉅商章愷,在福建訂購了兩批共計四十艘海船。
眼下眾人開動的,便是兩批海船中的一艘。
這兩批福船都是四百料規制,放在南朝,實在全不起眼。
紹興末年,浙東安撫司最後一次增添主力軍艦,便以六十道空名告身為經費,建造了四十艘戰艦,每艘以官料一千料為規格。四十艘千料戰艦上頭,還有規格更大的二千料、五千料戰船,至今仍在海上橫行。
雖經開禧北伐時的劇烈損耗,各地均稱武備空虛、軍政廢壞,大宋沿海制置司直轄的大小船隻依然保持在千艘以上。
而宋國民間保有的船隻,更是數量龐大,無法計數。兩年前章愷家道中落,自稱窮困潦倒,尚有一艘千料海船作為海上奔走的依仗。民料一千料,換算成官料便是五百料,比王二百身處的這艘大出一圈。
但這批新船較之於北方海軍的通州樣海船,可強出太多了。無論載重、速度、堅固、抗風濤效能的比較,都能讓北方的海軍、海商瞠目結舌,五體投地拜服。
此時定海軍放在商行裡的船舶人手,正一點點剝離舊人的影響,而多用根正苗紅的、定海軍自家培養的新人。比如王二百的上司趙斌,現在正協助籌備渤海制置司下屬海軍,而王二百則成了大海船的船頭。
王二百一行人接手這艘福船以後,是第二回跑廣州線。因為船員在牽星術、水深探測之法和諸多針路的熟悉程度上,還遠遠不如南方的水手們,而福建和流求之間的黑水溝又是出了名的潮流洶湧,所以上頭安排他們全程跟隨兩艘走慣了海路的福船。
誰能想到,他們偏偏撞過了黑水溝,還陷入了某個陷阱呢?
「船頭,你說的一點沒差,峽灣裡真有人打出煙火訊號!」.
「看到了,是王子清的船!他們一直就在濁溪口裡等著呢,果然衝出來了!弟兄們別露行跡,該鬧騰的繼續鬧著!」
「他們靠過來了,正發訊號讓我們停船呢!」
王二百揚聲道:「按咱們說好的辦,讓他們登船!」
說完,他把整個身體崩得僵直,除了胸口除微弱的起伏,再也不動一下。
王子清是泉州有力的綱首和私商,在福州和興化軍交接處近海的南嘯山,南匿寨等處都有據點,素有兇蠻的名頭。很多人都知道,他同時也是個厲害的海寇,曾在漳州、泉州等地上岸放火殺人。
去年冬天,史彌遠丞相的親信胡榘南下,出任福州知府,頗下工夫招攬海上之人。王子清走通胡榘的路子,得了個正九品保義郎的頭銜,以小使臣的身份在上海行裡奔走。
要說他在海上歷練出的一身本事,當真沒得說,伺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北至登萊,南抵千里石塘,沒人不誇讚他的。
此時兩船靠近,俱都下了半帆,隔著數丈並肩航行。
王子清的船,是一艘足尺寸的八百料船。船上常駐的水手有六十多人。他留了副手在自家船上,挑出十餘名剽悍部下手持刀劍,分乘兩艘小船,劃過海面;再攀援繩梯,踏上船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