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兩年來,郭寧給予中層和高層將校的好處,除了政治上的紅利和俸祿之外,很關鍵的一項,便是入股官營海上商隊,也就是上海行的權利。

這商行拿著數百艘可以遠洋航行的船隻為股本,在金國、高麗、宋國三地的港口全都往來自如,賺取的利益豐厚至極。

郭寧提出將這一塊利益切分出來以後,立即引得許多人歡欣鼓舞,沒口子地讚歎周國公的大方。

不說別人,像郭仲元這等出身中都遊民小販的,腦子比常人活絡些,一早就把自己攢了許久的俸祿全都投進了上海行。

最近兩個月裡,上海行給郭仲元報的帳是每月可賺相當於一百貫文的錢糧,考慮到這個數字還在持續不斷地增長,用於海貿的船隻也在不斷的興建,全年至少也有兩千貫之多,三千貫也不是不能期盼。

要知道,不是人人都似賈涉賈似道父子那般,天天手裡金山銀海。郭仲元做到定海軍中屈指可數的重將,官拜從三品節度使,每年正經的俸祿按著大金的規矩,也不過錢粟六十貫石,曲米麥各十石,絹各二十五匹,綿一百二十兩。

這個收入比他俸祿要高出十倍,怎麼不讓人大喜過望?

拿了這些錢,郭仲並沒有花在自家生活上頭,而是按月接濟許多曾在他麾下作戰,後來因傷因病退伍的舊部,這固然是他的性子所致,也是他治軍用人手段的一環。

另外一個拿了全部資財入股上海行的,則是駱和尚。他得了紅利以後,在益都建了座大寺院,寺院裡僧人唸的是佛經,卻能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當然,眼光不如郭仲元等人,所以死摳著俸祿不放的軍官也有不少,但大體說來,高層的將帥幾乎全都得益於海貿,而一旦得益,便是數倍於俸祿的好處。

中層鈐轄、都將這一級,也有半數投了股本在海上,同樣因此而得富裕。

這就造成了一個局面,那就是定海軍將校們在軍事上頭,可以把宋國當作敵人看待;但在日常的生髮上頭,在個人和家族的實際收益上頭,他們和宋國的許多官員們,其實是深深繫結在一處的。

若在大金開國初年,女真軍事貴族們都是茹毛飲血的野蠻人,他們能想到的,唯一一條攫取好處的途徑就是戰場廝殺劫掠,那自然就毫無顧忌地廝殺劫掠。

但郭寧的政權可不是女真人的政權。某種程度上,定海軍一開始就是個依靠貿易的政權。他們的軍事優勢,來自於經濟上的優勢,甚至有些軍事行動根本就是為了保證或者攫取經濟優勢。

所以,哪怕去年宋國阻斷海貿,定海軍的應對策略也非武力。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兩家若有廝殺,海貿必受影響,兩家內部無數人的利益隨即便要損失。

在此情況下,宋人想要依託經濟而平衡北方局勢的企圖,倒也不能說完全失敗。

此刻他們揮軍而來,若主動翻臉,那沒說的,眾將必然要還之以刀劍,殺得他們血流成河;但如果宋人打著盟友互助的旗號前來,定海軍諸將還真有點小心翼翼,唯恐宋軍有了什麼額外傷損,以至於影響到兩國邦交。

既然如此,宋軍如果圖謀開封,己方又如何阻止呢?開封如果意圖藉著宋人的力量來謀求自保,己方可不就是投鼠忌器?

“派個使者去吧,問問宋人究竟作何打算。”有人提議。

話音未落,外頭馬蹄聲又響。

這次來的是個信使:“啟稟周國公,晉卿先生到了。隨行的,還有南朝宋國使者,考功員外郎宣繒……他帶來了宋國右丞相史彌遠的親筆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