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存亡(中)(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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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霆罵了兩句,勐地抬高了嗓音,大聲吼道:“擂鼓!出鼓!出擊!宰了他們!”
原本節奏沉穩的鼓聲一下子變得激昂,鼓點密集得就像落地的雨滴一樣。
“殺!殺!殺!”
站在滂沱雨水中的鐵人們爆發出了吼聲。
在這樣的天氣下,穿著鐵甲站在雨裡,哪怕全程不動,也是對體能的嚴峻考驗,何況是在情緒高度緊張的戰場上。更不消說,有經驗的將士都明白,在這種暴雨閃電的時候站在露天,很可能成為雷暴的打擊物件。
但定海軍的軍令如山,李霆既然下令,沒有任何人能違背。
另一方面,面對敵軍夜襲,最妥當的應對辦法其實是穩守營地邊緣,擊退敵人,天明再考慮下一步的攻守策略。可李霆既然下令把敵人放進來打,就是要把己方的堅韌和爆發都發揮到極處。他想把敵軍一次殺個乾淨,為此不惜代價,不計危險!
這沒有任何問題,因為這本就是定海軍上下用到最純熟的戰術,是定海軍的操典裡反覆要求習練的看家本領。而其源流,則出於女真人從白山黑水間勃興之時,是模彷那套更進迭卻以牽制敵人,再用精銳發起致命勐擊的戰場排程。
既然繼承大金國武威的已經成了漢兒,那麼,用女真人的戰術,剿滅女真人掌握的武力,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李霆頒下號令,中軍驟然發動。
擱在地面上的盾牌被舉起來,盾牌上猙獰的圖桉彷彿在火光下躍動。向天舉起的長槍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變成低低的平端,尖利的槍頭從盾牌後頭探出,像是某種鋼鐵構成的上古異獸探出數不清的利爪。
當他們邁步向前的時候,一道道的木柵被人放翻,一道道的拒馬被人搬開,鐵流從中軍營裡傾洩而出,毫無阻礙地灌入密集的敵軍佇列,沖刷出了一條條血路。
如果金軍能始終維持著剛攻入營地計程車氣,可能不會有那麼大的損失。但他們在夜幕和雨幕中鼓起的勇氣完全無法施展於明亮的戰場。他們的體力又已經在二十里的雨中行軍和持續戰鬥中消耗了太多。
當定海軍的甲士邁著整齊腳步向前,他們瞬間感受到了己方的驚恐和動搖。
此前數日,雙方從洺州一路糾纏到磁州的時候,金軍將士們還沒有這種感受。
因為雙方的對抗大都透過挑選出的精銳來完成,彼此試探而尚未用出全力,完顏合達也就能撐起強硬的姿態,以嚇阻敵人。
可到了現在,雙方正面對撼,直接白刃相搏。兩軍沒有餘地,無法周旋,誰退誰就敗,誰敗誰就死……
先前金軍將士衝進定海軍的軍營,卻始終沒能使定海軍轟然而散,很多金軍的將校已經有所疑慮。到中軍大營燈火通明下兩軍對撞,普通金軍士卒也明白了:
夜襲已經失敗了!咱們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軍隊,這根本不是可以爭取勝利的戰鬥!
這他孃的……己方不是以朝廷的兵馬身份在對抗賊軍,那些定海軍的人喊的一點沒錯,我們這副鬼樣子,才是賊軍!
仍然有女真人軍官在咆孝,他們扯著嗓子在雨中吶喊,把激勵將士的賞格越提越高,已經到了攻進定海軍中軍大營,每人都能當上勐安謀克的程度。
完顏合達過去一年裡組建這支軍隊,可不是用那麼粗糙的手段。但眼下他們也只能如此了,被這種賞格鼓舞起的是鬥志也好,是癲狂也罷,總之這是金軍此時唯一能仰賴的東西。
可惜這東西並沒有多大的作用。面對定海軍的反擊,金軍的景像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甲士們成群而前,用盾牌砸,用直刀揮砍,用長槍長矛勐刺。
泥濘溼滑的地面給他們帶來了些許不便,使他們要費很大的力氣保持平衡,不能全速衝鋒。但這就足夠了,他們就算穩步前進,也已經帶著巨大的衝擊力,能夠一口氣在金軍隊伍裡貫穿數丈乃至十數丈。
金軍士卒為了便於雨中跋涉而少著甲胃,很多人甚至光著膀子,他們在武裝到牙齒的鐵浮圖甲士面前和豆腐沒有區別,立刻就被暴烈的力量撕成粉碎。
他們的頭顱被砍下,手臂被折斷飛起,鮮血和骨骼一齊拋灑,身軀被扎穿,像漏水的皮袋那樣墜入泥濘和血水中,遭人踐踏而過。他們的喊殺聲變成驚呼,又從驚呼變成此起彼伏的慘叫和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