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應的話說到這裡,薛塔剌海可就真有些頭痛了。

“郡王的意思是……不不,我聽說就在不久前,為了爭奪山東的地盤,僕散安貞還動兵南下,幾乎和郭寧兵戎相見,這兩家是死對頭啊!這,這怎麼可能?”

石天應嘆了口氣:“這樣的世道,龍蛇紛起,各顯神通,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這……”薛塔剌海愣了很久,忽然又鬆了口氣。

歸根到底,就算郭寧真有這手段,與黑軍有什麼妨礙?定海軍若從海上來,黑軍將士做足了準備,理所應當地在蒙古大汗面前顯一顯本領;但他們若往中都去,自有蒙古軍對付,想來定海軍無論如何也不是蒙古軍精銳本部的對手,而黑軍將士們在一旁安心觀戰,也同樣的理所當然。

至於某幾個據點的駐軍遭襲,這和石天應和薛塔剌海有什麼關係呢?誘餌就要做到誘餌的本分!

必須承認,能在這龍蛇紛起的世道立足之人,絕不會是無能之輩。石天應想到的,與實際發生的情況簡直一般無二,只不過他畢竟是錦州豪強出身,對朝中大員的瞭解頗有欠缺。

河北宣撫使僕散安貞確實和定海軍有過沖突,也很明白定海軍和大金朝廷絕非一路,但僕散安貞不愧為女真貴胃中的佼佼者,也對得起朝廷授予他河北宣撫使之職的期待。

在面對蒙古軍的威脅時,僕散安貞比石天應想象的更加果斷,並不排除與定海軍的少許合作。他也比石天應想象的更加大膽,並不只有坐守河北,而給定海軍讓路的膽量。

就在石天應忽然想到中都周邊局勢的同時,僕散安貞帶著他組建不久的河北勐安謀克軍,從霸州的益津關出發,沿著盧溝河長驅一百七十里,到了中都城西面的交通要樞良鄉縣。

此前石天應率軍在大興府周邊拔除守軍據點,攻陷良鄉縣以後,便將此地交給一個北京路出身的小帥據守。

那小帥仗著麾下千餘人和戰馬百匹,隨即又糾合了本地的流民、**,兵力膨脹到了三千。他又以良鄉縣裡西南都巡檢司的部下為嚮導,攻下了東面的廣陽鎮和西面屬於涿州的奉先縣。

若局勢就這麼發展下去,這小帥未必不能成為中都路里掌握相當勢力的一方首領,但這點力量擺在僕散安貞面前卻到底差得太遠。

僕散安貞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以極其爆烈的手段在河北重建勐安謀克,一方面殺得敢於陽奉陰違的女真貴胃人頭滾滾,另一方面也引得中都朝廷裡頭的臺諫官頻頻上書痛斥。

但僕散安貞自己就是女真貴胃中門第最高、根基最深的數人之一。他雖然出外為官,在朝廷裡的盟友和支持者依舊數量不少,所以全然不在乎這些攻訐,繼續大刀闊斧地操辦。

半年下來,真給他糾合起一支如臂使指的精兵。許多原本屈沉下僚甚至衣食無著的女真人,都被簽入軍中,並重新賜予田地,然後施加嚴格的軍事訓練。在整個訓練過程中,僕散安貞更是解衣推食,與士卒們同甘共苦。

這樣的舉措,大體而言讓底層的女真人非常感動。他們或許不至於對僕散安貞一下子肝腦塗地、忠心耿耿,至少感恩戴德,願意隨他廝殺戰鬥。而以將士們的精銳程度來說,此時的河北軍馬也遠遠超過了當日南下山東的時候。

此刻僕散安貞以親族勐將僕散留家為先鋒,一路強攻勐打,良鄉縣轉瞬間便被其攻陷,小帥的腦袋立刻就被掛在了城門樓上示眾。

過去數年裡,朝廷兵馬對蒙古軍畏之如虎,少有敢於野戰的,更不消說主動進攻並奪回某座城池了。今日廝殺,雖然擊敗的不過是個降將,但也算得少有的戰績,這讓僕散安貞很是滿意。

他按劍立馬,望著大軍逶迤而行,人人鮮盔怒甲,如狼似虎,又不禁感慨。

於是他志得意滿,躊躇馬上,對隨同身旁的移剌楚材道:“晉卿先生你看,河北的勐安謀克里,多有雄壯善戰的豪傑!”

移剌楚材微笑道:“如此兵強馬壯,正是朝廷所需。既如此,僕散宣使何不隨我一同入中都?”

僕散安貞頓時有些尷尬。好在這時有一隊鐵甲騎兵從道中賓士而過,他騎在馬上,向那些騎兵揮手致意,彷彿全沒聽到移剌楚材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