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過於輕鬆的輾轉,甚至讓阿兒孩合撒兒有些厭倦,覺得自己的勇力和才能根本無法得到徹底發揮。

但是,眼前的定海軍,一定是個好對手。

在阿勒斤赤們看來,這定海軍比當年野狐嶺上的細軍更強……不愧是被成吉思汗當作大敵的軍隊!

自從上一次南下伐金以來,蒙古軍所有的失敗,都是定海軍造成的。

最初四王子拖雷戰敗的時候,不少蒙古那顏暗地裡說,成吉思汗的這個孩子是不是把精力都放在討好大汗上頭,卻忘了蒙古勇士的本分。由此,連帶著赤駒駙馬等人也受鄙夷。

後來按陳那顏所部在遼東吃了大虧,這種嘲笑就少了很多,皆因按陳那顏是赤駒駙馬的父親,弘吉剌部族的大首領,也是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兒帖兀真的弟弟。他歷年來追隨成吉思汗東征西討,部下的千戶無不精銳,是各部公認的蒙古軍主力。按陳那顏部下的四個千戶,在遼東輕而易舉地敗於郭寧之手,死傷過半,這樣一來,誰還敢小看定海軍?

再想到不久前哲別的戰死……阿兒孩合撒兒凝視著對面的軍陣,神色漸漸變得肅然。

阿勒斤赤們繞陣賓士時激起的煙塵,正在緩緩落下,使得這座軍陣的完整形態,彷彿從雲霧中展現出來。

阿兒孩合撒兒的戰場經驗非常豐富,但他也是第一次在近距離看到這樣的軍隊。面對著蒙古輕騎的滋擾,定海軍的將士們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安靜地站著,保持著陣勢的穩定。這種穩定充滿了蔑視,落在阿兒孩合撒兒的眼裡,便如高山不可動搖。

“這是強敵,確實是強敵!”

阿兒孩合撒兒覺得自己的血液開始沸騰,他覺得自己體內,很久沒有發揮作用的野獸般的本能在狂喜。這樣的敵軍,不是一次兩次滋擾能夠動搖的,恐怕需要多個梯隊的騎兵輪流上陣,進行十次或者更多次的放箭侵擾,才能漸漸地誘發他們佇列中的混亂。

他對自己說:“要打硬仗了!”

就在他撥馬轉身,準備去稟報成吉思汗的時候,蒙古騎隊後方的高亢號角聲響起,更大規模的騎兵隊伍,其中包括了至少兩千名的火兒赤,和同等數量的披甲騎兵出動了。他們散開無邊無際的佇列,開始加速前進,越過停留在定海軍陣列前方的阿勒斤赤們。

這一次騎隊賓士的聲勢,比上一次強出了十倍。千騎萬馬奔騰,彷彿黑潮從深海奔湧而出,將要覆滅眼前的一切。

但是,在定海軍佇列裡,簇擁在郭寧身邊的將校們凝視著逼近的大股騎隊,竟無一人言語。肅然的軍陣裡頭,只有略靠後方的騎兵隊伍裡,有幾匹戰馬忽然希律律地嘶鳴。好在騎士連聲安撫,戰馬也很快安靜下來。

還有幾名讀書人出身的參謀彼此交換眼色,似乎有些緊張。策馬立於郭寧身旁的汪世顯注意到了這幾個年輕人的臉色,於是哈哈笑著對他們道:“無妨,蒙古人也就這老一套。”

汪世顯被籤軍到北疆十年了,十年裡,他和蒙古人不知道廝殺了多少場。定海軍中有北疆潰兵背景的將士數量極多,許多人與蒙古人廝殺的經驗比汪世顯更豐富。他們對蒙古人的戰法,也都已經熟悉異常。

距離郭寧一百二十多步的陣列最前方,仇會洛的副手,行軍提控張信也冷笑著道:“蒙古軍還是這老一套的戰法。第二撥騎兵來襲,要上弓箭啦。大家夥兒別慌,聽我號令行事!”

他輕咳了一聲,往地上吐了口濃痰,把手裡一面鐵盾握得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