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商行(中)(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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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這兩年裡,因為大金衰弱兩分,不知道多少無知蠢人成天喊著乘勢發兵北伐,尤其是那個真德秀還長篇大論,寫了狗屁不通的上中下三策。
簡直可笑!
這才隔了多久,大金的鐵浮圖和柺子馬有多麼厲害,就全忘了?
西面那個金國,收攏了大金盛時佈置在西北邊境的精兵,在樞密院下設十三都尉,每一都尉以勝兵萬人配之,在開封府日夜操練。史相曾經派人越境前去探看,探子回報說,那十三都尉之眾強壯矯健,極為精練,步卒負擔器甲糧食六七鬥,一日夜行二百里。
這樣的兵馬,誰去抵敵?
東面那個金國更是兇惡。自那郭寧以下的定海軍將帥,骨子裡全都是造反的草寇,起家數載無日不戰。女真人的軍隊他們打過,契丹人的軍隊他們打過;連一度橫掃大金,屠殺軍民百萬,迫得大金獻出公主求和的蒙古人,他們也打過。
如今他們虎踞中都,正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這樣的兵馬,誰能去碰一碰?
朝野洶洶,天天說要打,但執政的宰相知道,宣繒也知道,以大宋的力量,萬萬打不得。皆因朝廷不治,便疆場無恃。
一旦兩國開戰,數十萬眾廝殺就難免死傷,難免敗挫;而以如今的朝堂局面,一旦軍事上出現敗挫,朝堂上計程車大夫就會跳起來群起而攻,乃至動用政變手段,一口氣把史相掀翻。
替代史相上臺的新人,或許依靠皇權,或許緊跟士大夫,但他們在具體軍政事務上能做的,無非是南渡以來用過無數次的政策,沒有絲毫新意可言。
到頭來,宋金兩國的疆域未必有多大變化,頂多留下幾首關於倉皇北顧、揚州烽火的詩篇。
在戰爭中死去的無數將士卻等於白死了。他們的鮮血白白流淌,他們的家人日夜哭泣。朝廷畢竟體例尚存,為了撫卹他們,又得再發一期會子。
與大金是戰是和,史相當然做了兩手準備,所以才有李珏和應純之在淮南的動作,才有史寬之出面,意圖編練新軍。
但稍有政治智慧和大局觀的人都會懂得,最好的辦法,便是維持和平。
而且需要大金和大宋的權臣攜起手來,確保相當時間的和平。無論十年也好,五年也好,哪怕兩三年也行。
或許有人會覺得可笑,覺得大國宰執的肺腑之人卻只能看到兩三年的未來,未免鼠目寸光。
宣繒早年未出仕時,也覺得史書上毫無遠略的蠢物甚多。但他自家在史相門下奔走過,才明白為一大國掌舵何其不易,而大金的分崩離析又引發了多麼複雜多變的未來。能夠看一步,走一步,已經是極其幸運的了,真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以此看來,像賈似道這樣灑脫快活的年輕人,真是令人羨慕啊!這一趟我要是達成了目的,這年輕人也有大功,前途無量!
宣繒打起精神,和賈似道親切閒聊了兩句。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壓低嗓音,問道:“賢侄,有件事,我不知當問不當問……”
“世伯你太客氣了,有話只管問!”
“這上海行的生意,我蒙相爺允准,參了一股。眼下這艘船,其實是我的。”
“哦?”
“不過,咳咳……賢侄你當知道,我家中除了幾十頃薄田,無甚產業。所以這艘船,我是找了慶元府那邊的保舶牙人擔保,連船帶水手從一個大海商手裡租來的。”
“這……”賈似道一拍大腿,連聲道:“世伯你要租船,為什麼不問我?前些日子我去慶元府,也多曾往來海上,你要海船,我可以幫忙籌措啊?不如這樣,你別要這艘破船了,到慶元府,我給你找更好的!”
你這嘴上沒毛的小子,替史相辦事也就罷了,我自家好生積累的錢財可不放心交給你。萬一你拿出臨安城裡的紈絝嘴臉,鬧出了事,折了本錢,難道我也像賈濟川一樣,動不動兩竅流血?
宣繒暗中腹誹,臉上微笑:“主顧舟契約都簽下了,不好反悔。賢侄你只消幫我打聽打聽,這海商是否可靠。”
說著,宣繒從箱籠裡找出了契約。
賈似道接過契約,翻過記錄著綱首、事頭等海員身份的幾頁,再翻過記錄船隻配備情形的幾頁,落到最後,才是宣繒和船東家的花押。
那船東家的花押,賈似道看得挺眼熟,那清清楚楚地就是明州章愷四個字。
“這章愷章子和,在慶元府是有名的人物,身上還有個通仕郎的官身……”宣繒解釋了幾句,看看賈似道的神色,問道:“這一位,你聽說過麼?他部下的水手,還有他的船,靠譜麼?”
“靠譜。”賈似道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孃的靠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