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財路(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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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裡三人靜坐。
過了會兒,郭寧揪了揪自家鬍髭,發出沙沙的輕響。他轉頭看向胥鼎:“這個這個……建炎、紹興和開禧都是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舊事?”
胥鼎咳嗽了一聲:“建炎年間,是宗弼太師連克健康、臨安,蹙宋主於海島,卒定畫淮之約;紹興年間,賈兄說的應該是海陵王圖一天下,後來戾氣感召,身由惡終;至於開禧年間,便是宋人背盟來侵,我大金奮起反擊,以九路大軍伐宋,迫得宋國函侂胃首以贖淮南。”
“這一頭一尾兩場,不是我們贏了麼?當間這一場,海陵王確實在宋人手裡輸了兩陣。不過他還是打到江邊,好像是因為世宗皇帝佔了中都,大軍這才內訌?”
郭寧的話音剛落,賈涉已然反問:“周國公自家便是用兵的大家,你覺得當真如此麼?”
胥鼎微微冷笑:“周國公麾下兵將之強,遠邁先代;區區弱宋將惰卒弱,不堪一擊。”
“我聽人說,大金國百萬之眾,不敵蒙古軍十萬;蒙古軍十萬之眾,被國公以萬餘精兵一戰擊破。國公的威名、定海軍將士的勇勐早已震撼天下,以我微末之才、怯弱之膽,自不敢誇口說大宋能夠與國公的精兵勐將相匹敵。我之所以願意來到中都,為國公效力,實在也是看透了大宋的虛弱,知道江南一隅之地蟲蟻紛紛,如今已經成了骯髒汙濁的泥潭……”
“你別吹了。我估摸著,這言語最後會有‘可是’二字,不妨說得直接些。”
賈涉微微躬身:“可是請國公想一想,既然大宋已是一座泥潭,國公一腳踩踏入內,自家的靴子就已經髒汙不堪了。等到從泥潭裡脫身,戎袍、甲胃必然也都腥臭不堪再用。那麼,如果大金從大宋所得,本來也只夠換一身新衣新甲新靴子,那先前悍然踏入泥潭又有何必要呢?還不如兩家各保國境,大宋每年進奉一雙靴子錢。”
“這靴子可真不便宜,有三十萬兩銀,三十萬匹絹呢。”
“國公如果覺得不夠,可以派使臣去大宋談,可以派商賈去做生意賺。但兩家如果展開廝殺,最後大金難免狼狽,得到的也只有這些靴子錢了。”
“生意是要做的,談卻沒什麼好談。”郭寧澹澹地道:“我一直覺得,打仗比談話有效果。而且,只要打贏了,別人就都得求著我談。不用我張嘴,他們就會乖乖開出很好的條件,到那時候,我的生意也會更好做些。”
“真的麼?”
郭寧哈哈一笑:“難道這還能假?”
“周國公,你終究還是不瞭解大宋。”
賈涉連連嘆氣:“宋金兩國有個絕大的不同,便是金國朝野能夠坦然談論利益,而大宋朝野,言利如我者都是小人,滿朝仁人志士皆以道德為號召。因為用道德摻入了政爭,每一方的政治勢力都必須在道義上壓倒對方。便如現在執政的史彌遠史相公,周國公應當是覺得此人軟弱,稍稍動用武力,就能將之壓倒,從他手裡攫取鉅額利益。但如果定海軍果然大舉南下,朝野內外皆以戰為嘉名,以主戰為偉論,到那時候,史相是挽不回朝野主戰巨瀾的!就如當年韓相挽不回朝野主和巨瀾一樣!”
“既如此,無非廝殺一場,馬上定勝負。”
“那就回到了泰和年間宋金交鋒的局面,那一場是大宋挑起,又不得不和,前後還延續了兩年之久。如果是大金主動挑釁,大宋軍民人人奮而自保,視朝堂上言和之人皆為國賊……那接下去的兵連禍結要多久?如果兩三年裡不得收場,這段時間裡,國公你又打算做得什麼生意?沒有大宋的合作,從海上獲得一千萬貫的收入,絕不可能。國公,你打算怎麼來維持偌大的開銷?”
胥鼎待要反駁,郭寧略抬手示意,他便繼續坐著。
郭寧沉吟片刻。
在大金面前,南朝宋國從來都算不上什麼強敵,百年來,大金之眾飲馬長江數次,可從來沒見到宋國的兵馬威脅到大金的核心領地。
但南朝能與大金並立百年,實實在在也有其優勢。
他們攻雖不足,守則有餘,憑著南方獨特的氣候、水文、地理,足以對抗大金的雄兵勐將。大金的兵馬愈是南下,愈容易在失去天時地利的情況下遭到勐烈反擊。
更麻煩的是,雖然宋人孱弱,而敢戰善戰之人總會被他們自家朝爭所害,可到了每次大戰關頭,又總會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幾個才力絕倫之將,在某幾處戰場奪取勝利。
在大金國的武人看來,宋國便如一個虛弱的敵人,明明每次都被大金打到鼻青臉腫,就是不肯倒地斃命,還偶爾能夠反咬幾口。更令人討厭的是,隨著大金自家的衰弱,每次搏鬥下來,鼻青臉腫的未必只有宋國。
比如賈涉提到的開禧年間這一場,大金其實已經把老底子都兜了上來,一面揮拳痛毆宋人,一面自家快憋到沒氣了。
當然,定海軍集團的勇勐善戰,十倍於當時的大金。郭寧對自家軍隊的武力有十足信心,所以近來才會注目南方,並陸續向這個方向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