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那今後還是統一配備輕劍短刀為好。”

“輕劍短刀易受鏽蝕,會不會……”

“船上本來就多有引火用的膏脂,隔三差五塗抹維護就是了。況且,大家又不是整天打仗,平日裡船上多少雜事,靠岸了還有無數力氣活兒,誰會一直舞刀弄劍?地方上也不會允許咱們持械橫行……就算有刀劍,不都得統一收藏著麼?”

郭寧插嘴:“隨身武器確實不必粗重長大,但最好再帶上若干長槍盾牌,以防萬一有登岸作戰的需要。嗯,弓弩也封存兩把。”

“元帥,不用帶盾牌。”

“為何?”

“船上有得是木料木板,真要用到了,取一塊板子,麻繩捆個把手就行。”

郭寧剛點頭,又有人道:“弓弩也不用,船上本來就有備著,臨陣要施放火箭呢……”

眾人隨便兩句就把郭寧的意見駁斥了,但也並沒人覺得自己以下犯上,轉而有人舉手向郭寧示意:“元帥,軍械司的產出若是足夠,掩心甲可以帶兩具上船。”

頓時旁人駁斥:“發什麼昏?鐵甲動不動生鏽,保養起來太難了……”

“但這東西能救命啊?”

吵吵嚷嚷討論幾句,又有人道:“長槍、輕甲,再加上原有的刀劍弓弩,這不得專門擇一個艙室放置,又佔去許多地方!”

“……說來還是咱們的船小。若有南朝宋人手裡的赤馬、黃鵠等舟,那就寬裕多了。”

“遼東那邊正造著呢,大船遲早會有。眼下這些都放在綱首的艙室裡吧。”

“不如交給火長。”

“火長可以,火長的鋪位最靠近甲板,有事也易於折返拿取。嗯,另外再讓碇手負責每旬保養,保養要有記錄,記錄和航海簿冊放一處,依舊由綱首收藏。”

“如此甚好。”

船上所謂火長,不是陸上軍中掌管一火的基層軍官,而是掌控針盤、負責核定針位航路、判斷行船方向的資深船員。火長在船上的地位僅次於綱首和部領,而且責任最重,號曰一船人命所繫。

而碇手則是水手裡頭的專業人士,負責管理錨、碇,通常在水手裡頭資歷最深、年齡較大,受人信賴。海上人有船歌唱道:“碇手在船功最多,一人唱歌百人和。”

這兩個職位雖不直接指揮下屬,卻等同於陸上定海軍的什長、伍長。於是眾人去看郭寧,見郭寧點頭同意了,又紛紛叫道:“記下,這條趕緊記下。”

佇列最外圈的火塘邊上,那個被郭寧投擲下水的壯漢居然是個讀書人。他這會兒動作很是麻利,已經換去了身上溼衣,披了件皮袍子。火塘邊擺開了桌椅,他便鋪開筆墨紙硯,記錄談話的內容。

這陣子,學員之間組織的對抗訓練已經有好幾次,兼任國子監祭酒的郭寧對此十分提倡。他要求每次訓練之後,都進行專門的討論、總結,總結最後形成文字,彙編成冊。這種冊子經過國子監裡的教授學員翻閱參考,慢慢修訂完善以後,還會頒行到軍校裡頭。

壯漢正奮筆疾書,有個中年水手端著薑湯過來,問道:“小子,要喝一點麼?”

郭寧和眾人討論的內容甚多,壯漢記錄得急,原本沒覺得冷。旁人一打岔,他便打了個噴嚏,好在手腕沒抖:“多謝!寫完這行就喝!”

水手站到壯漢身旁看了看,他識字不多,並不明白這一行行的是什麼意思,也沒看出這行書承襲了本朝文宗黃華山主的清峻綿邈風格,又有雍容貴氣,來歷大是不凡,只頷首讚歎:“這字好,這字工整!”

胥鼎在不遠處看著這情形。他很專注,眼睛裡流露出複雜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