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樂子(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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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熙定定地看了看賈似道:“師憲兄,這地方的樂子,可還刺激麼?”
“可,可……”賈似道指著那血痕,一時口吃。
“師憲兄,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有什麼講究?不是某個特殊的瓦子麼?”
“哈哈,倒也沒錯。”韓熙和賈似道退後幾步,重新落座。
他兩人讓出幹旁的空間,立刻有激動異常的其他觀眾補上。而兩人身旁身後,也都是站立著奮臂呼喝之人,以至於兩人所處的一幾兩榻,儼然成了亂哄哄環境裡一個小小的談話之處。
“師憲兄,令尊先前是淮東楚州寶應縣的知縣,在任上頗擅調和,往來奔走的足跡遍及盱眙和黃水洋之間的多個軍州,所以才得南北商賈的好處,在短短兩年裡,攢下了如此身家。不過,大宋和大金的邊境貿易,可不止令尊所見的這些。”
韓熙從滿臉狂熱到冷靜談話的變化在瞬間完成,就連賈似道都愣了一下。
他第一反應,覺得這韓熙是在試探什麼。於是刻意不提東面黃水洋上定海軍的環渤海貿易,而是把話題稍稍扯開。
“這數十年來,淮河私渡,譏禁甚嚴,而民觸犯法禁自若。我曾聽說,淮西到荊湖一帶,地曠人稀而郡縣孤弱,邊境奸民、奸商出沒其間,發源於江西,而波流於江北,蓋其挾裹丁壯動輒上千,嘗震動郡縣,朝廷力不能制。”
“邊境奸民、奸商?”
韓熙笑問:“師憲兄,邊境的走私如此猖獗,只在淮東一地,那些奸民、奸商手指縫裡流出來一些稀碎好處,就讓令尊吃飽。寶應縣以東的海貿,寶應縣以西的宋金兩國數千裡國境的走私,該是何等規模?老實告訴你,一年裡頭,五六百萬貫是有的!你真覺得,那是邊境奸民、奸商能做成的?”
賈似道心中一動,臉上依舊保持茫然神色:“你的意思是,這些走私,都有咱們大宋朝廷的官員在幕後……”
“因為北面大金兩分,南京開封府這邊的鹽業,非得轉而仰賴大宋才行。而大宋朝堂上要對此做出決斷,沒有兩三年的爭執都出不了結果。既如此,底下文武只好自家想辦法維持局面。為此,朝堂一位年高德劭的外戚,和邊境一位開閫荊襄的大員就此私下扳了腕子,勉強達成一致。”
這種朝廷內部的秘聞,還真不是一個知縣的兒子能夠輕易打聽到的,而一位宰輔之子,哪怕是政治鬥爭失敗而被砍頭的宰輔之子,也比賈似道強出十倍百倍。
賈似道點了點頭,將這事記下,又問:“這與眼前的撕打何干?”
韓熙為賈似道端了一盞茶水:“師憲兄,方才這兩人搏殺如此慘烈,便是因為兩人背後的主人,各自秉承著一位貴人的意思。兩邊吵也吵過了,事情大抵排定,但輸家要出氣,贏家要顯威風,乃至有些瑣細尚未談攏,或者還有旁人想稍稍插手……各家就會各出擅長撕打的人手,在這處瓦子裡鬥一鬥,誰贏了,誰就能多得些好處。”
“這好處雖然是在大生意以外的瑣碎,但也至少有數千貫起步。咱們這些臨安城裡有正經出身的人物,日常投錢作賭,也不下千貫。與之相比,區區一個以相撲為業的內等子,死了又如何?就算他曾在陛下面前獻藝,難道陛下還真能記得他了?想在這裡獻藝之人,先得想明白了這一點!”
“原來如此……”
賈似道連連點頭,起身再往土場裡看。
兩人談話的片刻,那楊飛象又打翻一人。這一場比剛才那場還要兇殘,原來不是相撲,而是各持刀牌的格鬥。楊飛象仗著身雄力大,連續幾下勐噼,把對手的團牌斬斷,又將握持團牌的手臂齊根斫斷。
傷者慘呼而退的時候,楊飛象高舉雙手武器,耀武揚威。
孰料就在這時,土場高處鑼聲急響,又一人身姿矯健地躍入土場。
此人不持獅蠻牌而單提一柄朴刀,動作快得猶如捕食的勐獸。他箭步衝入楊飛象身前,刀光一閃,楊飛象的頭顱就高高飛起,滿腔怒血灑得整片土場到處都是!
與此同時,賈似道看清了這持刀之人的面容。
他往後一退,坐回原地,想了想,冷笑了兩聲:“好一個樂子,有意思,真刺激!”
這人分明是賈似道的舊相識,曾經好幾次兵戎相見的紅襖軍成員,軍中號稱“九大王”的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