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中都宮室什麼時候修繕完畢,什麼時候能讓皇帝遷居回來,那自然要考慮國家兵刑財賦的現狀。這些不急之務、無名之費,可俱罷去,才是社稷之福。

這奏疏一出,移剌楚材立即附議。

群臣明白了定海軍的意圖,當下無不大喜,人人贊同。新任的皇帝陛下滿臉懵懂,連一句反對的話都沒說出來,就被大批新任的近侍簇擁回宮,準備收拾行李搬家。

畢竟這是皇帝,該有的尊榮禮數不少。

雖然中都城裡舊有的天子儀衛早就已經荒廢,哪怕朔望常朝,也只有弩手百人分立兩階,但群臣都知郭元帥甚是愛惜羽毛,看重自家在百姓中的風評,所以群臣齊心協力地錯綜增損,只用了不到十天,就把常行儀衛和宮中導從都安排定了,連帶著西山那邊的八大水院也得緊急修復,至少潭水院和清水院都足夠皇帝父子入駐。

當月望日,新任的皇帝陛下在左右衛和宿直將軍的簇擁下襬開儀仗,從宮門丹鳳門出行,折而向西,左右班執儀物內侍二十人相隨而出。

待到街市時,忽見不少百姓早早地站在街道兩側,翹首以待,遠遠看到全裝貫帶的甲士威武身影,如林而列。有些百姓比較心急,這時候已經亂哄哄跪在路邊。

年輕的皇帝大吃一驚,撲向大駕輅車以外,連聲喊道:“停車!停車!那是什麼情況?我怎麼不知道?”

內侍前去問過,又折返回來稟報:“陛下,郭元帥今日攜妻、子出城巡視,他的儀駕從南面的都元帥府出來,會在丹鳳門大街走一段。這些都是為郭元帥送行的人群……咳咳,他們不知道陛下出行,大興府那邊,不曾行檄。”

皇帝放鬆地拍了拍胸脯,有些僥倖逃生的愉悅,又有些悵然。還沒說話,前頭宿直將軍董進催了一聲,車隊加速轉向,繞開了大路。

恰在此時,郭寧的車隊出了元帥府。

郭寧不喜歡別人動輒跪拜,但也知道積習難改,況且某些儀式性的東西正好穩定人心,也有利於定海軍在大金中都、在中樞的紮根和掌控。

他有點想策馬出外,向那些行禮之人揮手招呼,但又怕一開窗戶,冷氣透進來凍著了呂函。於是收斂心神,坐定在車中翻閱文書。

呂函自從抵達中都,就一直住在戒備森嚴的元帥府裡,很少出外。這會兒終於能出行透氣,心情很愉快。她攏著厚厚被子,輕輕拍著孩兒,看著丈夫,忍不住笑道:“晉卿還在忙碌,你就這麼甩著手跑了,合適麼?”

郭寧嘿嘿笑了兩聲:“這種時候,正需要有人衝在前頭,不能老指望我做惡人吧?晉卿老盼著自家腳上不沾泥水,那可不成!”

呂函白了他一眼。

過了會兒,見他看的文書甚長,呂函忍不住又問:“這是什麼東西,竟寫了十幾面的紙?”

“這是有文人今早提交上來的勸進表文,把我一頓誇讚,還吹了一通唐虞三代之事。”

“寫得很好麼?”

“這個……”郭寧想了想,正色道:“墨色鮮亮,紙質瑩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