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戲臺(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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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散端胸口一氣走岔,陣陣發疼。
而在他正前方,郭寧揮動鐵骨朵連殺數人,不斷迫近。
近了,更近了,本來還有二十步,但轉眼就只剩十步。圍繞在僕散端身邊的,都是真正的死士,他們紛紛撲上前去,試圖阻一阻郭寧,但誰都阻攔不住。這不僅是因為個人的武力,也不僅因為郭寧身邊那些將士的戰場經驗,更多的,出於那些將士們本身就擁有著強大的、不可動搖的信心。
而帶著這樣的信心,將士們聚集在以郭寧為鋒刃的前進隊形裡,屠殺僕散端的部下彷彿輕而易舉,猶如兒戲。
仔細想想,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支軍隊打敗過蒙古人很多次,而中都城裡的女真人在蒙古軍眼裡,不會比一群兔子更有威脅。
定海軍的將士們步步向前,攻勢無法阻擋,僕散端的部下便步步後退,同時也拉著僕散端步步後退。最後這一小撮人就被擠壓到了門樓的外側,背靠著堞牆。
死傷者迸濺的鮮血,染紅了僕散端的視線,讓他一時看不清眼前的局面。他揉了揉眼睛的功夫,廝殺就已經停止了。定海軍將士手持閃耀寒光的刀槍,幾乎搠到了僕散端等人的鼻尖。
“僕散端,你挾持皇帝,罪該萬死。若懸崖勒馬,釋放皇帝,尚能保全族人的性命!”
郭寧義正辭嚴,再度呼喝。他的部下們也跟著大喊。
僕散端身邊的人,數量已經稀少。他們待要針鋒相對地呼喝,卻聚集不出聲勢。況且他們從頭到尾都沒讓皇帝說出一句話來,在這上頭天然地心虛,當下各個臉色灰敗。
但僕散端反而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此時在他身後幾人,都是大興府裡積年的獄卒,深通控制犯人的陰損手段。為了能讓他們跟隨行動,暗中制住皇帝,僕散端頗給過好處,許過許多諾言的。所以僕散端等人廝殺至今,都把他們掩護得不錯,除了一人登城的時候磕破了一點頭皮,並無傷損。
眼下這距離,正適合他們動作。
定海軍這些人,刀槍並舉著,叢林般抵在眼前。只要僕散端等人稍稍一讓,這幾人便能一齊發力,把皇帝往前頭勐推……那些手持刀槍的定海軍士卒來不及躲避的!皇帝頓時就會被戳出滿身的窟窿!
眾目睽睽之下,這大事不就成了嗎?
僕散端稍稍側身,向那幾人使了個眼色。
那幾人果然動了。
他們簇擁著皇帝,一下子從隊伍裡奔了出去,眼看像是要撞上對面刀槍的模樣。而僕散端忽然發現不對了……皇帝是在自己跑著!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已經不再是被鉗制的了!
這位大金國的皇帝,曾經被元老重臣們寄予厚望,又最終被放棄。朝堂上的權臣對他在政治上的平衡手段很是厭煩,卻也偶爾有人期待地想,至少皇帝是個精明人,只要他能把這種精明挪一點點到勇氣和決心上頭,大金國或許還有救。
這會兒,皇帝再一次證明了他的精明和狡猾。
皇帝已經脫困了,卻一直沒有動作,而是極度耐心地等到僕散端為他製造出了脫身的最好機會。他數十年來久經風雨,看慣了各種各樣的勾心鬥角,到這兩年裡,更是經歷過許多次的背叛、失敗和恥辱,但他都堅持下來了,都咬牙忍住了。
他總能找到合適的機會!
皇帝踉踉蹌蹌地向前急奔,他一邊跑著,一邊喊道:“近侍局背叛了我!僕散端背叛了我!逆子守緒,也背叛了我!我是被逼的!”
皇帝發出的聲音既嘶啞又尖利,並不響亮,顯然獄卒的手段還是有點副作用的。但這幾聲吼,已經足夠讓聽到的人群情聳動了。
這更讓僕散端失望至極,惱怒至極。
堂堂的中都大興府,大金國數十年經營的國都裡,沒有人靠得住了。獄卒靠不住,皇帝也靠不住,所有人都爛透了,壓根沒有一丁點的血性可言。
眼下只有南京路的遂王,還在試著為大金續命,試著為女真人趟一條路出來。但遂王畢竟只是一個諸侯王,他難免受到皇帝和朝廷的牽制。在這座中都大興府裡,所有人都是遂王的阻礙,也就成了女真人的阻礙。
在這徹底爛透了的人群裡,僕散端太難了。如果皇帝今天以後還活著,僕散端自己,乃至他所做的努力,全都會成為笑話!
失望的情緒很快轉成了絕望,絕望無處排遣,又成了狂躁,僕散端的喉嚨裡勐然溢位腥甜氣味,身體開始打晃。
他怒吼了一聲,勐然向皇帝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