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剌楚材胸有成竹,將幾份簿冊往桌桉上一拍:

「宋人一向愛財,早在其太宗皇帝雍熙年間,就廣遣內侍,攜帶敇書、金帛,去往海上諸國,勾召進奉。後來宋國被大金所破,朝廷南渡,疆域狹促而國用貴乏,所以愈發重視市舶之利,其國內對商賈的管控,也首在市舶。便如此刻,南朝阻斷咱們的糧食貿易,便是市舶司出面,嚴控糧船北行,去往密州、登州、來州等地港口,其中或許還做了利益上的勾兌……」

郭寧連連點頭:

「問題是,他們限制得了宋國的商人,如何限制他國的商人?他們驟然切斷糧食北來的海路,那麼,已經從占城等地發往泉州、明州等港口,本擬北運的糧食,難道就賤價出售?如果不能及時出售,船隻也就騰不出貨艙運載返程的貨物,這種長途的海商貿易,一年做不了兩三回。一次賠本,就有商賈要傾家蕩產了!」

「這一來,海商們一方面想辦法打通宋國市舶司的關節,另一方面,也要儘快找到選擇糧食出售的其它渠道。可惜北面急需大宗糧食的,只有咱們一家。他們輕易可找不到能接收的人家,除非……」

「除非這時候,忽然有高麗商人出面,願意接手這些糧食。」

移剌楚材面帶笑容,侃侃而談:「宋國與高麗之間,並無官方往來。所以他們也沒有確切的渠道,來確定糧食轉至高麗商賈的船隊以後,具體的去向。」

【鑑於大環境如此,

郭寧一拍大腿,興高采烈:「也正因為宋國與高麗之間並無官方往來,他們甚至也沒辦法核實某些海商的身份。只消船上打著高麗的旗號,用幾個高麗人,宋國的市舶司難道還把商賈往外推?」

「就算宋國的市舶司方面有所察覺,對諸多海商而言,能夠找到高麗商隊販出糧食,官面上對朝廷已經有了交代,難道還非要趕盡殺絕不成?那時候,自有宋國內部的官員互鬥,說不定咬得你死我活,亦未可知呢!」

「那麼,關鍵就果然在高麗。而高麗素來貧瘠,其海商商隊所帶來的財源,必定掌握在某個有軍政實力的重要人物手裡。晉卿可知道,這人是誰?」

移剌楚材翻出壓在底下的簿冊:「自然是如今掌握高麗國政的權臣崔忠獻。此人是高麗上將軍崔元浩之子,明昌年間誅滅了此前控制高麗的武臣李義旼,隨後大殺朝臣,短短十五年裡連續廢立高麗國王四人,得到高麗國靖國功臣、壁上三韓、大匡、太中大夫、上將軍、柱國的頭銜。」

「這頭銜長的很,嘖嘖……」郭寧讚歎幾聲。

這時候,他的心情變得愉悅了起來。他放鬆身體,靠著椅背繼續道:「且不管這些。此人既是掌控高麗多年的權臣,自然是希望高麗穩定,莫遭兵戈之災的。既然耶律廝不領兵過了鴨淥江,他說不定正頭疼呢。」

「所以,元帥正好可以派人去一次高麗,以協助平定為由,談個條件,達成一點合作。甚至還可以……」

「還可以什麼?」

「崔氏身為權臣,必然希望得到上國的認可乃至冊封,自家也多半也取而代之的念頭。咱們必要的時候,不妨允他一個高***職,助他一臂,又有何妨?這價碼,怎麼也夠了!」

「好!」

過去這陣子,讓他窩火異常的糧食問題,居然就出現瞭解決的希望。元帥府裡演武場的許多木靶子,可能就此逃過一劫。

郭寧興奮地起身,在廳堂裡來回走了兩趟:

「剛才我聽趙斌講了一通海上季風的規律。五六月南風起時,過載的大船便從明州陸續出發,咱們如果要推動與高麗商人的合作,必須搶在南風停歇之前,動作得快,還

得有精幹得力的人出面!」

「這人更需熟悉東北內地乃至高麗方向的局勢,瞭解咱們海上商路的運作,才好臨機應變。」